我的父亲刘睿,是远近闻名的中医,后来入宫当了御医。于是,我便在各种药方,药材旁长大。
约莫七岁时,我染上了重病,犹记得父亲为我治病,在药炉旁不眠不休。
其中一味药我还记得:仙鹤草,龙牙草的干燥地上部分,夏秋季节茎叶茂盛时采割,常见草药。
病好后,我对父亲说:“爹,我可以学医吗?”虽说女子不该学这些,但父亲竟答应了。
从此,我便开始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苦读。父亲坚持让我体验每一味药方的功效,说这是医德的基础。
“何为医德?”我问父亲。父亲放下手中的戥子,一字一句地说道:
“以为人命至重,有贵千金。?夫有医术,有医道,术可暂行一世,道则流芳千古!”
我只知道,一句出自药王的《千金方》,一句出自《衣贯》。
那时的我,似懂非懂,直到那一天的来临。
那一天,两匹高头大马在我家门前停住,太监高声宣布:“刘睿,因你在宫中胡乱开药,逐你出宫!”
父亲一向为人正直,从未胡乱开药,怎么可能会如此?
我疑惑地看向父亲,父亲却像早已预料到一般从容回复:“是。”
晚饭时,我忍不住问父亲:“爹,您为何要承认他们的妄加之罪?”
“宫里的御医大多都无真才实学,嫉妒我的医术罢了。把我逐出宫,也算是对我的解脱吧。”父亲微微一笑。
“梓云,我打算开一个医馆,你就来帮我吧。”父亲摸摸我的头,语气平淡。
看着明月默然,父亲忽然说:“梓云,所谓医德,就是无论条件多么恶劣,也不能忘记——救人。”
“就像今日,我申辩又有何用呢?所以当你以救人为追求时,名利浮华都会很清淡了。”父亲如是说道。
我知道,从那时起,我这一世的追求目标就扎下了根。
不久后,父亲收了一个徒弟——万铭,比我大七岁,我便叫他哥哥了。
万铭与父亲都是善良之人,常常为穷苦人家免去药钱。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倒也觉得很舒适。救死扶伤,的确是能让人心安的角色。
我二十岁那年,一场灾难降临。鼠疫爆发,史称“天行瘟疫,朝发夕死。至一夜之内,百姓惊逃,城为之空。”
父亲的医馆挤满了人。纵使父亲极力安慰,人群的喧哗仍是不能停止。我只知道,目前,鼠疫是无药可医的。
“各位,我们现在找不到合适的药方,拖住病情也是极为艰难的。若是有了药方,定会立马发给大家。”万铭大声说道。
人们听了这话,竟是沉默了。在他们心目中,父亲是可以治百病的,只要药方一出,必然有救。
眼见对于这场瘟疫,父亲束手无策,人们的精神支柱,就在那一瞬间,土崩瓦解。
城中迎来了死一般的寂静,恐惧在悄悄蔓延。比瘟疫传播更快的,是恐惧啊。
人们不再出门,病人基本上挺不过两天,之后就被焚烧成灰。
医馆里,父亲寝食难安。他已经几天几夜在寻找合适的药方了,而现在唯有找一位病人试用,方知药方是否有用。
可是鼠疫之传染,就在谈话之间,这也意味着叮嘱病人试用之时,便是离去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