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皇登基后,王冰溪退居慈宁宫,非新皇派人前来请教不问政事。
“太后娘娘,柳州等地有寇乱,如何为宜?”我转达着新皇的问题。
“容哀家思虑片刻。”她略抬起手,表示了然。
在她静坐沉思之时,我偷偷打量着她的侧颜。最初记忆里那位鲜妍动人的王家大小姐,一点一点地年华逝去,染白了鬓角,经历了风霜。
而今,她已是六十多岁的太后了。
“哀家记得,晨妃被逐出宫后,去的也是柳州吧,”太后说道:“恐怕此次就是她指使所为,前来报复。要让皇上提防些才是。”
太后预料的不谬,半日后便传来有一队人马直逼京城的消息,据调查正是晨妃娘家人组织的。
这支人马的战斗力超乎了我的想象,短短几日竟兵临城下,朝堂之上又乱成了一锅粥。
不等新皇召见,太后立马起驾奔赴殿中,我跟在她身后匆匆进殿,大殿外旭日初升。
“参见太后娘娘。”部分大臣行礼,还有人是惊魂未定的模样。
“哀家以为,速调御林军保卫皇城......”太后语速极快而吐字清晰,声音传遍宫殿。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人小声议论:“如此,真能保住京城?”
“皇上在此,有何不能?贼寇定会被彻除干净!”太后猛然转身,对着议论声的方向大声回答。
六十多岁的高龄,仍未能遮掩她的威严半分。
四十余年于后宫久居,她的聪慧沉着没有被磨去半分,把所有的城府藏进一颦一笑。
她伫立于大殿中心,正如当年她与我初遇时一般,纵使境况再捉摸不定,她也能稳住全局。
阳光再次洒遍她的衣袍,点亮她袍上华贵的金色纹路,和斑白的鬓发。
在被阳光照耀得有些模糊的视线里,我在恍然间似乎回到了那个街口,她淡淡一笑,足以让人俯首称臣。
新皇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随后依照她的建议安排人马,一切又变得有序从容了起来。
太后缓缓行礼,在大臣的目送下退出了大殿,表情恢复了以往的淡然,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太阳,升起来了。
不出三日,贼寇尽数被剿,晨妃及其党羽下狱,秋后问斩。
太后于岁七十崩。
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哀家未能为你寻一个好归宿,对不住你。”
我跪在旁侧,含着泪摇头:“此生能侍奉娘娘至今,是琉璃最好的归宿。”
次日,举国哀悼,满城白布。
出殡之日,京城百姓全部出城护送,城外亦是满目缟素。
太后下葬之后,我自请离宫。带我进宫的人都不在了,留在宫中也没有意思。
带着不多的行囊,我有些蹒跚地向皇城外走去。
走出皇城时,我回望身后数不尽的宫殿。正值天高云阔,雁群从天际掠过,恢弘壮大的景色一径铺开,美到让人移不开视线,正如王冰溪给我的感觉一般。
作为一位伟大的女子,王冰溪遵循了本心,守住了良善。四十多年的风雨,她很清楚自己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适当地进入政局,恰到好处地离场,无一不是她做出的最正确的决定。
她是奇女子,是一国之母,亦是王冰溪,是良善。
四十多年前街口满身光芒的女子,四十多年后还是最初的模样。
第三十二世,完。
结局,安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