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的李二心里非常不爽,魏征又逮着借口喷了他一阵,原因是李元景和李元昌带着随从出城游玩,纵马踩踏了农田,被蓝田县令告到了京兆尹府衙,京兆尹不想惹事,透了口风到御史台,魏征当朝就上本参奏两位王爷。
距离玄武门之变已经过去了一年,李渊退位成了太上皇之后整日缩在武德殿内纵情声色,脾气也越发暴躁,动不动就大骂李世民不仁不孝。李二自觉有愧于李渊,除了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又能怎么样,所以非年节必要的拜见,平常都是长孙皇后去请安。好在李渊知道他们父子之间的恩怨怪不到温柔孝顺的儿媳妇身上,对待长孙还算客气,有长孙皇后在中间转圜,倒也没让情况继续恶化下去。
李元景和李元昌都是李渊登基后与嫔妃生的儿子,不是李世民的同胞兄弟,不过看在李渊的分上也都小小年纪就封了王。现在魏征参奏他们,要是真的处罚了两人,李渊估计又要发脾气了,可在这农为本的世道,踩踏农田罪过不小,不追究的话御史台那群人不会善罢甘休的。没办法,李二只能来麻烦长孙去李渊那里打个招呼了。
“陛下,今日汉王与太子……已出了昭庆殿……”常德小声的在李世民耳边将事情交代了下,对于太子的日常行踪,李世民又怎么可能不安排人关注,小事不用禀报,出宫这种大事真没人敢瞒着。
“一个个的都不让朕省心……”李二心里也无奈,长孙没有派人来通知他就已经表明心意了,长孙是希望李世民可以当做不知情,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过现在却是不适合再去昭庆殿了,李世民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转道。
“这小子倒是会享受。”李世民躺在了太极宫北海池李恪专属的躺椅上,亭子里躺椅前后慢慢摇晃,面对湖水微漾,配上清风徐来,让人心神轻松欲入眠,烦恼也不知被抛去哪了,不得不说确实是不错的感觉。
“唔!……”李恪在旁边站了足足一个时辰,总算等到李世民睡到自然醒了。
本来还庆幸在长孙那躲过一劫的李恪回到熏风殿取了装备,准备继续在老地方悠闲消磨下时间的,哪知道刚靠近就发现地方被人占了。没来得及转身跑路就被常德拦下,示意他就在旁边等着,李恪知道李世民把他的日常行踪摸的清清楚楚,这是在这守株待兔呢!
“来了?”李世民偏头看了眼李恪,语气淡淡的,都没有从躺椅上起来的意思。
“儿臣拜见父皇,父皇觉得这椅子怎么样?睡的可还舒服?”李恪觉得能装糊涂就装一会。
“尚可!你时常在这读书,热么?”睡的蛮舒服,不过七月的天气还是太热,虽然快过申时,日头还是不低,看李世民睡的熟,小太监打扇也不敢用大力,李世民还是出了一身汗。
小桂子得到李恪示意,马上拿着盆到湖边打了盆水放到亭子里的石桌上,扔块硝石进去,眼看盆里的水迅速结冰,李恪拿过扇子朝李世民身上扇来一阵混着冰水的凉风。
“父皇,现在感觉如何?”
“这是何物?”真实的感受到了清凉,李世民从躺椅上起来,拿手试了试盆里的冰水,指着旁边的硝石问,他可是亲眼看到小桂子只是往盆子里放了块硝石,水马上就结冰了。
“回父皇,这是硝石,各地都很常见,道士炼丹常用,亦可入药,宫内的太医应当认识此物。”
李世民示意常德收起硝石,待找太医确认之后再做打算,暂时不去想硝石制冰能带来的好处便利,李世民的思绪还是回到了当前,太子出宫这件事到底该轻放还是重罚,他现在都没做好决断。
“还有什么事要禀报朕么?”李世民又躺下了,身体享受着凉风吹拂的舒爽,内心却更加烦躁,其实他也不知道心里是否希望听到李恪嘴里说出李承乾出宫的事。
沉默,只是沉默的站着,半晌之后,站变成跪,还是坚持一言不发,李恪有些心疼李承乾,不愿这个时候背后插李承乾一刀。若是他真把事情捅破,李世民就不得不对李承乾做出处罚,要是李承乾受不了这个打击,估计以后就真的只能在这种高压状态下沉默直至最后疯狂。
“恪儿,你可知欺骗朕,要受什么处罚?”感受到了李恪的坚持,李世民心里有些欣慰,也做出了决定,语气也放轻松了。
“又要打板子么?”李恪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李世民已经找着好几次的机会教训李恪了,板子特地找了小一号的,李世民亲自动手,打的痛又不至于到下不了床的地步,李恪现在都习惯了。
“起来吧,跟朕来。”李世民现在是越来越觉得拿李恪没什么办法了,打了他又不记疼,再要更重的处罚也不至于。
东宫
从长孙的昭庆殿回来之后,李承乾就在崇文殿内读书,可惜的是心里忐忑不安,心神不宁,又哪里真的看的进去。好不容易熬到天黑准备在宜春宫用膳,尚食局又专门来传膳,看传膳规格说明李世民正在来的路上了,李承乾就知道出宫的事情瞒不过去了,心里紧张的要命。
“拜见父皇”
“见过太子殿下”
在李承乾度日如年的等待中,李世民终于到了,看到后面跟着李恪,李承乾心里再无一丝侥幸。
“免礼吧,先用膳,其他的待会再说。”
食不言、寝不语,李世民安静的用膳,不发一言,李承乾却像待审的囚徒,食不知味,满脑子就是想待会该怎么办了。
“承乾,说说吧,今日都做什么了?”用完膳,李世民特意遣散了侍候的太监们,殿内就只剩父子三人。
“儿臣今日、今日……”虽然知道今日这一劫躲不过去,心里有所准备,但是真的事到临头李承乾还是慌张,战战兢兢地有心认错又开不了口。
“父皇,今日天下第一楼开张,儿臣邀请了太子和崇文馆的同窗们一起去,都是儿臣的错。”李恪看李世民把人都遣散了,知道李世民这是要私下轻放的节奏,这是候主动认错就能将这事轻轻的揭过去。怕李承乾看不清这形势,要是说错了话,搞不好小事要变大事了。
“父皇,不关三弟的事,是儿臣自己想要去宫外的,请父皇责罚。”见李恪开口,李承乾也总算回过神来,想起李恪说的了不起就是一顿板子,没什么可怕的,胆气上来,身体也停止了颤抖。
“算了,下不为例。”李世民见李承乾还有些胆气,没有推卸责任,决意不追究此事,语气也舒缓了。
“去书房看看吧,朕要考考你的学业有没有长进。”
李世民听着李承乾背诵论语,李恪则随手抽了本书架上的书翻了起来。李恪心里有些着急,待会李世民要是也让他背书,这就要老命了,对于这些经史子集之类的东西,李恪都是随意看看的,没有认真背过。这时候露馅,正赶上李世民心情不爽,一顿板子又少不了。
“得想个办法把考核的事岔过去。”李恪放下书,走到书桌面前拿起毛笔开始写字。
“背的不错,看来你学习还算用功,但不可自满,日后也不可懈怠。”李承乾背诵没出错,对文章的理解也没什么错误,李世民算是比较满意了。
“父皇,儿臣有问题请教。”见李世民考完李承乾,目光转向自己,李恪果断先出声了,直接把写好字的纸张递了过去。
“什么问题?”李世民接过来就看见纸上就很简单的十个字,想不出这有什么问题。
“请教父皇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这有什么不懂的么?”李世民很奇怪李恪这十个字里面能有什么问题?
“太子您觉得呢?”李恪又看向旁边的李承乾。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李承乾小声的念出了他第一眼看到这十个字的想法,跟李世民的意思不一样。
李世民马上注意到他和李承乾念出来的完全不是一个意思,唐朝这时文章断句的符号非常简单,通常只在句末点一个点,李恪写的这十个字没有标点符号,意思那就多了。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李恪连着变换了七种语气、停顿把这十个简单的字念了一遍,每念一遍,李世民和李承乾的脸色就变幻一下,最后李世民自己也学着李恪的语气、停顿把这句话反反复复的念着。
“父皇,您觉得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李恪见李世民念着念着都快魔怔了,适时的提醒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