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夜晚的灯火通明、喧嚣繁华,白日里的平康坊显得有些冷清,此刻飘香院内的气氛更加的冷。
“赵妈妈,本公子不是来找事的,但你也不要糊弄本公子。”李恪神色冷冽,声音里透着让人心悸的寒气。
熏风殿内李世民说出来的话其他人听不懂,可是李恪知道指的是什么。肯定与飘香院里的紫烟姑娘有关,李世民怎么知道的暂时不去管,李恪只想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来不及与杨妃商量其他的事,只是说了句有急事,李恪马不停蹄的就出宫赶到了飘香院。果然,李恪径直去往紫烟姑娘的房间却没有见到那个熟悉的姑娘。
“真的出事了。”李恪知道李世民提醒他不会没有缘由的,紫烟出事肯定与李恪有关,现在最知情的人肯定是飘香院的老鸨赵妈妈,不逼一下赵妈妈,难道让他去找李世民问情况?
“公子,小人哪里敢骗您?紫烟真的离开飘香院了。”赵妈妈平日里见到的公子哥不在少数,但是她谁也惹不起啊。本着谁也不得罪的原则,赵妈妈是一问三不知,可李恪那里那么好糊弄。
“本公子不管其他,今日本公子见不到紫烟姑娘,你这飘香院就不用开门了。”李恪没心情跟老鸨扯皮,直接下了最后通牒。
“公子啊,您高抬贵手吧,紫烟她给自己赎了身,去了哪里小人真不知道啊。”赵妈妈忙让人把紫烟的赎身契约拿了过来给李恪看,证明她真的没撒谎。
李恪仔细看了看契约,应该是真的,不过还是有问题。赎身的钱才100贯,这完全不符合紫烟的身价,肯定还有其他的事情是李恪不知道的。
“方时,去通知巡城司的人,就说本公子在飘香院遇到了大麻烦。”不动点真格的,吓不住这个常年混迹于纨绔公子哥之间的老鸨。
“是,公子,万一巡城司的人问起是什么麻烦,小人该怎么说?”方时居然耿直了起来,认真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就说,飘香院的老鸨让人色诱本公子,企图坏了本公子的身子,叫他们带人来查封飘香院,难道巡城司的人还敢质疑本公子不成?”李恪当着飘香院众人的面说瞎话也不脸红,他只是要告诉赵妈妈,他说出来的话没人敢质疑,巡城司的也不例外。他说要飘香院关门就可以让飘香院关门,说的出就做的到。
“赵妈妈,你还是把我们李公子想知道的事情说出来吧,否则等我出了这个门,你的飘香院真的就要关门了,我们家李公子的话巡城司的人不敢不听。”方时适时的出来唱白脸了,对着赵妈妈循循善诱,他知道李恪的本意是什么。
“公子,您跟小人来吧,小人带您去见紫烟。”赵妈妈见李恪如此强硬,只能服软,最关键的是方时着重强调李恪姓“李”,也许李恪真能把这事情担下来也说不定。
“赵妈妈,你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详细的给我说清楚。”李恪是强忍着怒气,咬牙切齿的问出这话。
李恪在赵妈妈的带领下,终于在飘香院的后院见到了紫烟姑娘,只是那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如今却在这里洗衣服。李恪揭开紫烟的面纱,看到了紫烟脸上两道恐怖的疤痕,原本的年轻美貌如今荡然无存了,只怕半夜走出去还会吓坏不少人吧。
“是卢公子,当日公子您走之后,卢公子他……”李恪脸上的怒气完全遮掩不住,赵妈妈哪里还敢隐瞒,当下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交待清楚了。
卢敏之有意于紫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也曾找赵妈妈暗示过紫烟,只是紫烟坚决不肯松口就范。
紫烟想的是攒够了钱为自己赎身,她在飘香院里见过太多走上那条路的女人,最后的结果都是凄惨收尾,这可以预见的未来不是紫烟想要的。
紫烟来到飘香院快十年,赵妈妈看着她长大的,要说半点感情都没有也不可能。再加上紫烟确实才艺卓绝,吸引了不少自负才学的文人公子来捧场,仅凭卖艺就为飘香院赚了不少钱,赵妈妈也不想失了紫烟这块招牌,所以也没有逼迫紫烟的意思。
以前卢敏之也不是没有在紫烟面前明确表露过意思,只是每次都被紫烟巧妙的推拖了过去,没有让卢敏之真正得逞。
只是上次李恪来飘香院,离开时的行为深深刺激到了卢敏之,满腔怒火的卢敏之找不着李恪,就把火撒到了紫烟姑娘身上。
再次明示他对紫烟姑娘的爱慕之情,可惜又遭到了紫烟的委婉拒绝。卢敏之自负的身份地位先是被李恪无视,又被他看不起的青楼女子拒绝,也就索性撕破了脸皮,当时卢敏之让下人堵住了门口,准备对紫烟来个霸王硬上弓。
“当是小人被卢公子的人拦在了门外,没多久,卢公子气急败坏的走了出来,带着人就离开了飘香院。小人进房间只看到紫烟脸上在流血,手里拿着银钗对着自己。”赵妈妈语气沉痛的讲完了整件事情,至于个中详情是紫烟亲口对她说的还是她自己的猜测已经不重要,事实就算不是这样也差不离了。
被逼到绝处的紫烟姑娘无奈之下,只能用头上的银钗划破了脸之后再以死相逼,除此之外,难道紫烟还能有其他的办法对付疯狂的卢敏之而保全自己?
“那紫烟姑娘怎么会在这里?”
紫烟重新把面纱戴上,就站在旁边听赵妈妈讲述事情的经过,安静的就像一具尸体,就好像是与她完全无关的事情一样。
“哀莫大于心死”上次李恪见到的紫烟姑娘虽然脸上同样是愁苦的表情,但是她心里是满怀希望的,所以她能弹奏出那么欢快的曲调,甚至最后李恪走的时候还能露个笑脸给他。可是现在李恪只从紫烟身上感受到了绝望心死的气息,连哀伤痛苦都没有。
“紫烟是小人从小看着长大的,如今这种情况小人心里又何尝不难过?只是小人身份卑微,无法为她做主讨回公道,只能为她以后做些打算了。”
“小人为紫烟拟了赎身文书,已经报请万年县衙重新为紫烟编造户籍,只等户籍文书发下来紫烟便自由了。”
“小人也不知道卢公子是否会就此放过紫烟,因此将她藏在后院,对外只说紫烟为自己赎身已经离开了长安。”
“至于这洗衣服的粗活,不是小人要紫烟做的,她那是弹琴作画的手,小人哪里舍得这样糟蹋,可是紫烟现在整天都不说话,小人只求她不要伤害自己,其他的只能由着她了。”
“都是我不好,若不是我贪财,非要紫烟再多为我赚些钱财,早日放了紫烟离开也就不会害的她落到如今的下场了。”
赵妈妈看着紫烟的模样,边说边流泪,那心疼后悔的语气神情不像假的。
李恪多少能理解一些紫烟的行为,她是在麻痹自己,忙碌的工作可以让她少去想那些难过的事情,不至于精神崩溃。
“紫烟姑娘,对不起。”了解了事情始末的李恪起身向着紫烟躬身道歉,腰弯的很低。
李恪知道这里面有自己的一份责任在,虽然卢敏之对紫烟的心思由来已久,没有他那天的刺激也只是将时间往后拖一拖而已。但既然他已经出现在了这件事情里面,他就不能逃避他该承担的。李世民故意把这事情告诉他,想必也认为李恪该做些什么出来。
“公子,不可。”方时几人在后面看到李恪居然向一个青楼女子弯腰行礼,当然要出声阻止。这要是传出去还得了?皇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公子,使不得,紫烟受不起的。”赵妈妈吓的赶紧跪了下来,她猜测李恪的身份肯定是皇室宗亲,否则方时没必要着重点出“李”姓。她不觉得紫烟能受的起李恪这一礼,赶紧的扯着紫烟的袖子试图唤醒茫然的紫烟。
“公子,您是好人,您没有做错什么,不该向小女子道歉。”回过神来的紫烟跪在了李恪面前,她确实受不起李恪的赔礼道歉。
紫烟被李恪的行为吓到了,她在飘香院多年,见过的公子哥不知有多少,但是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向她道过歉。
即使真有一些纨绔公子言语或行为不当的地方,也都是紫烟主动开口化解,替他们遮掩过去。而这件事里面紫烟清楚李恪其实并没有什么过错,她的苦难来自于自己,来自于赵妈妈,来自于卢敏之。
“那天卢敏之是受了我的气,才撒在了紫烟姑娘身上,我有责任。”
“我,李恪,现在诚心诚意向紫烟姑娘道歉,请紫烟姑娘接受我的歉意。”李恪把话说的清楚明白,再次弯腰道歉,特意把自己的名字也说出来,更显诚意。
“好,我接受你的道歉。”紫烟听见李恪语气里面的正式,知道李恪的话是认真的,大大方方的接受了,这对她与李恪来说都好。
李恪起身,把紫烟和赵妈妈也都扶了起来,事情已经这样了,算是暂时告一个段落,接下来该考虑的事以后怎么办。
“紫烟姑娘,跟我回府吧,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来治伤,一定能将你的脸治好的。”脸对女人来说有多重要那是不用说的,李恪首先想到的就是治好紫烟的脸。
“多谢公子,不必了,这样也不错,起码紫烟自由了。”紫烟又回到了古井无波的状态,拒绝了李恪的善意。
经此一事,紫烟也算想的清楚,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人有张漂亮脸蛋也是罪过,如果不是毁了容,只怕现在还拿不到赎身契约。
她知道李恪应该是个好人,可是靠怜悯得来的一切太虚幻,紫烟在飘香院这么多年,什么事情没有经历过,又怎么会把自己的人生寄托在这上面。
脸伤好治,心伤难愈,紫烟的心结不仅仅在脸上。李恪知道紫烟的内心不可能向她的脸上这样的平静,只是现实的无力压住了她内心汹涌的仇恨。
“你想报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