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寒露感觉自己陷入了泥沼，但困住他的并非泥泞，而是浓厚到几近凝固的雾霭。
随着不断下坠，褚寒露发现，呼吸变得越来越困难，每下坠一小截，喘不上气的感觉就强烈数分。
他忍不住张开嘴，大口吸气。
这不仅没有缓解窒息的痛苦，反而让褚寒露吸入大量浓稠雾气。
浓雾入体后不久，眼前开始浮现出奇怪的阴影，飘飘荡荡，仿若鬼魅。
又似有什么人，在窃窃私语，时有时无，如同梦中人的呓语，丝丝缕缕，缠绕耳畔。
渐渐地，晃来晃去的阴影层层叠叠，窃窃私语的声音越来越多，像有许许多多的人，藏在重重迷雾中，对褚寒露指指点点。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褚寒露开始觉得头疼，眼花、耳鸣、恶心、乏力……
啊……对了，还要加上呼吸困难。
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是舒服的，相比之下，能力负面效果带来的剧烈疼痛，反而不是那么难熬。
褚寒露的意识，被种种怪诞折磨得几度想要沉沦，又在超凡能力负面效果的作用下，始终维持一点清明。
时间于此时的褚寒露而言，失去了意义。
他分不清周围的环境、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失，所有感官都出了问题，整个人如同被隔离在时空缝隙中，与外界再没有交集。
隐约间，褚寒露知道自己的身体正发生着某种变化。
但他不知道这种变化会带来什么后果，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
如果真的永远处于这种状态，与传说中的永世沉沦、万劫不复，又有什么区别？
会疯掉的。
哪怕血之诅咒的负面效果，也不可能阻止绝望中滋生疯狂！
褚寒露忍受不了，也不想忍受。
他张开嘴，放声嘶吼。
回响着数不清细碎声音的耳朵，却捕捉不到自己声嘶力竭的呐喊。
何其可悲、何其可笑……
褚寒露浑身颤抖，裂开嘴角。
他在笑，却听不见笑声。
眼中无比酸涩，酝酿出最真实的情感表现。
他在哭，却感受不到眼泪的热度。
绝望，不断滋生，慢慢充斥褚寒露的心。
“死亡可以由他人施舍，生存只能靠自己争取。”
恍惚间，褚寒露仿佛又看到绚丽的火烧云下，有个人，用平平淡淡的声音，如此述说。
褚寒露浑身一震，下意识睁大眼睛，寻找那个将他卷入巨变又给予帮助的人。
没有……
也对，顾赜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褚寒露心中苦涩，却不曾发现，自己暂时从濒临绝望的疯狂中挣脱出来。
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命是自己的，没有人能替我活下去。
生存的权利，不能靠他人授予，要靠自己争取。
重新握紧手中逐渐滑落的刀柄，排除掉阴影与私语带来的影响，努力寻找可能存在的生机。
随着信念的坚定，纠缠不休的阴影与呓语，渐渐从褚寒露眼中、耳里，慢慢消退。
原来，被困住的从来不是身体，而是我的心。
感触从心底浮现，褚寒露下意识伸出左手，手指张合，似要抓住什么，又好像已经掌控。
举起的左手虚虚握着，里面空无一物，却又实实在在抓紧了希望。
由心萌发，由念掌控，心之所系，念之所指。
身处于这个无时无刻不在蛊惑人沉沦的空间，誓不放弃的坚定意志，强过万马千军。
肩颈交接处的印记忽然变得无比炽热，甚至给褚寒露一种火焰在皮肤上跳动、灼烧的错觉。
以印记为中心，沸腾的血液顺着血管流遍全身，如同响应召唤，心脏剧烈膨胀、收缩，更多血液融入浪潮，席卷每一个细胞。
褚寒露胸腹鼓胀，像是充满气的气球，随着长长的吐息，积压的气体呼啸着冲入重重迷雾。
仿若疾风席卷，掀动风云。
吐出最后一点浊气，血液的温度攀升到顶点，有什么东西猛然炸裂，澎湃的气浪在体内爆开。
每一个细胞、每一条经络、每一块骨骼，都在发生看不见的剧烈变化，紧随而至的，还有极致痛苦。
如果此时有人站在附近观察，便会看到，褚寒露的身体诡异的扭曲着，四肢反转，头颅后仰，整个人反向弯曲，且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
仿佛有什么强大的、不可抗拒的力量，要将他掰断、揉碎，彻底毁灭！
“咔吧、咔吧”
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模糊的虚影、诡异的呓语、单调的色彩，不断冲刷着褚寒露的精神，像是要把他拉过去，成为其中一员。
密集的痛楚，从身体传递至意识，不断刺激着褚寒露，让他能清醒面对眼前光怪陆离的虚幻。
褚寒露知道，绝对不能被拖进去，一旦被蛊惑，等待他的必定是无比可怕的结局。
但这却是无比艰难的选择。
越是抗拒，越是痛苦。
若非有超凡能力的附带效果持续发挥作用，让他身处无法逃避痛苦的境地，仅仅是放弃抵抗可以获取的短暂解脱，便能摧毁大部分人的反抗意志，心甘情愿，陷入沉沦。
褚寒露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只是不断的、不断的告诉自己，坚持下去，每多坚持一秒，便多一分存活机会。
但，太难了……
我，可能坚持不下去了。
褚寒露的意识逐渐变的迟钝，过往的记忆、熟悉的人事物，一点一点剥离，他想留住这些无比珍贵的人生印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离他而去。
更深的绝望侵袭着褚寒露的意志，拖着他，缓慢却坚定的下沉。
他的身体，此时也到达了极限。
极度的弯曲，再增加些许，便能将他的四肢、躯干、脖颈统统折断。
危机时刻，忽然有一个巨大阴影快速接近。
浑厚、高昂的兽吼响彻四周，如一道惊雷，贯穿褚寒露的意识。
同一时间，酝酿许久的一点血色，终于在虚幻不定的意识世界里成型。
初时只有针尖大小，慢慢膨胀、分化，丝丝缕缕的火线肆意舒展，又遵循某种规律，相互组合、叠加，慢慢勾勒成型，直至形成血色燃烧羽翼。
巨大无比，占满整个空间！
虚影如同见了猫的耗子，四散逃窜，呓语如同卡了带的老旧录音机，失了音。
褚寒露仅余的一点意识迅速收拢，不断上浮，直至与血色燃烧羽翼融合为一。
“啪……”
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破裂，那是阻挡前行、阻挡进化的屏障。
汹涌的力量伴随枷锁打开带来的信息，一同涌进褚寒露的身体和精神。
他，晋级了！
意志回归，双眼骤然睁开。
肌肉绷紧、经络暴起，反扭的身体在褚寒露意识主导下，艰难抵抗外力压迫。
没等褚寒露重新掌控身体，巨大阴影已至身边，张开的巨口向他袭来。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