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不断的沉闷碰撞声从上方洞道传来。
转瞬间，一个形状怪异的东西从中翻滚着掉落下来，在下方洞道边缘磕了下后，滚进下方洞道。
磕碰到的时候，从那东西上溅出不少黑水，一部分甚至溅到了顾赜脸上。
伸手揩去脸上的黑水，拇指、食指轻捻，一股子滑腻感。
黑水的气味与将顾赜吸引过来的气味十分接近，腥臭、腐败，令人作呕。
毫无疑问，沾染在指尖上的黑水，是腐败、变质的血液，而且还不是正常腐败、变质，而是在外因干涉下，非正常腐朽的血液。
适才的惊鸿一瞥，无法看清掉下去的东西具体模样，但大致形状还是被顾赜捕捉到。
那是一具肢体极度扭曲的人类或类人生物尸体。
瞥了眼上方通道，顾赜再次探身向下看去。
洞道不算太长，但也不短，估摸着有十来米长，呈上小下大的倒漏斗形。
以顾赜的视力，借助照明工具，能够看清下方每一个细节。
下方，尸体堆积如山，浸泡在尸水与血液混合的恶臭液体中，整个场面，称之为尸山血海亦不为过。
这里是尸坑，是恶臭的源头。
顾赜取出勾刺和绳子，固定后，将绳子另一头扔进下方洞道，接着一跃而下，跳进洞道。
在距离尸堆顶端不足五米的位置，顾赜猛的拉住垂落身侧的绳子，身子在空中晃了晃，很快稳定下来。
环顾四周，尸坑的规模，比顾赜以为的更庞大。
直径超过百米的空间中，到处都是尸体，且并非有序的平铺着，而是一具叠着一具、一层垒着一层。
横七竖八，密密麻麻，混乱堆垒。
顺着绳子慢慢下滑，直至脚尖碰到尸体，才松开手。
当重量完全压在脚下的尸体上，军靴如同踩在暴雨后的泥土路上，深深陷了下去。
一股一股黑水从皮肉中渗出，大量蛆虫受惊，争先恐后的从皮肉、眼眶、口鼻等各个地方汹涌而出。
心理承受能力稍弱些，遇到这样的事，恐怕当场就要吓出个好歹。
哪怕是顾赜，在迷雾空间，见惯了生死与血腥，眼前的场景，依旧是他所见中，最恶心的一幕。
闭了闭眼睛，调整好状态，顾赜开始检查这里的尸体。
位于尸坑最上方的尸体，相对“新鲜”、完整，能看出的东西也就更多一些。
几乎九成九的尸体，都是“人类”，但又都不是完全的人类。
有些尸体有明显异化的痕迹，身形外貌与正常人差别巨大，但又尚未达到鲁仁贾和栗子的程度，状态介于王兴家和前两者之间。
也就是说，这部分尸体，属于已经开始异种化，却尚未彻底异化的变异人。
从身体痕迹可以判断出，这些变异人生前经历了十分不人道的人体实验，他们身上，无一例外，均布满大大小小的缝合痕迹。
其中相当一部分，在被弃尸尸坑前，应该还被取过脏器和肢体，造成尸体残缺不全。
比如，顾赜眼前这具，胸腔大开，体内脏器都没了踪影，只留下纠缠在一起，淌出一半的肠子。
还有左前方的一具尸体，只看躯干部位，在整个尸坑范围内，算的上完整。
然而，没有头发的脑袋上，天灵盖被完全打开，本应在里面的大脑不翼而飞，成了空空荡荡的腔。
还有刚与顾赜擦身而过，溅了他满脸黑水的尸体。
将蜷缩起来的身体拉直，会发现他仿佛被巨力拧过的毛巾，整个身体扭曲成麻花，身上的骨头寸寸断裂，眼眶空洞，没有眼球。
除了变异人，这里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拼接怪尸体。
有半人半兽、有半人半异种、有半异种半兽，甚至还有用各种不同个体的不同部位，粗暴缝合的恶心存在。
可以说，这个尸坑中，埋葬了人性中最残暴、最疯狂的一面。
尸坑以顾赜下来的洞道位置为中心，成中间高、边缘低的形状。
故而，越向边缘走，地势越低，最边缘处，尸体半沉于积液中。
检查过上层尸体，顾赜踩着尸体，缓步向尸坑边缘行去。
他需要找一些不同时期的尸体相互印证，以获取线索，推测出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顾赜速度不快，时不时会蹲下身，翻检尸体。
距离尸坑边缘约莫二十来米的位置，顾赜忽然停下脚步，目光如剑，直刺近边缘处几具交叠的尸体。
“啊！”
一声惊呼从顾赜注视的方向传来。
两具尸体被顶起，一道瘦小身影从中钻出，贴着洞壁，迈开两条竹竿似的小短腿，努力奔跑。
尸坑中到处都是腐烂堆垒的尸体，一脚深、一脚浅，时不时还要被支楞着的残肢断骨绊到。
那小身影没跑出多远，便“噗通”一声摔进积液中。
没等他挣扎着爬起，后脖颈一紧，整个人腾空而起。
他着急的蹬着腿，鸡爪似的小手内，抓着一头锋利的半截断骨，拼命挥舞，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尖细声音。
尽管小家伙的力量与同龄人相比大的出奇，甚至强过不少成年人，但这种程度的挣扎，对顾赜造不成半点影响。
拎着衣领，将小家伙转了个向，让他面朝自己。
从眸色和失去光泽的发色判断，这是个白种人小男孩，约莫七八岁样子。
他身上套着件破破烂烂的成年男性体恤，露出的手脚都极细，脸颊深深凹陷。
不仔细看，会以为他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儿童干尸。
男孩的眼睛很大，眼型偏圆，嵌在格外瘦小的面孔上，怪异又可怜。
顾赜挑了挑眉，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上一个活生生的人类小孩，更没想到，就是这么个小东西，躲过了自己敏锐的感知。
见他依旧扑腾不停。
顾赜快速抖动手腕，不一会儿，便将小家伙晃得晕头转向，整个人老实下来。
细瘦的四肢垂着，小脑袋也垂着，过长的头发凌乱耷拉下来，盖住大大的眼睛。
整个人看起来如同被虐待的小动物，非常可怜。
但小手依旧牢牢抓着半截断骨，头发后的眼睛努力睁大，似要把顾赜的模样牢牢记在心里。
小狼崽子。
这是小家伙给顾赜的感觉。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