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气息很浓了,阳光和暖,桃花盛开,柳丝低垂,田里的麦苗已青如绒毯。大自然已经开始热闹起来了。
赵清河坐在办公桌前无目的的扒拉着手机,手机界面在他眼前不停变换着光线亮度和颜色,看得出来,他很焦躁。
他身上穿的是前天从广博服装超市买回来的那件休闲西服。他老婆说很帅,很精神,年轻了好几岁。他到他的米厂里来,刚下车,大家就嚷嚷:“怎么了啊,头,这是打算去相亲吗?”
“嗯,相亲。”他跟大伙打哈哈,打开门进屋,反手又把门关上,把欲跟在他后面进屋的赵广和隔在了后面,弄的赵广和很是尴尬,转过身冲张军摊摊手:头这两天是怎么了?
“走走走,干活去,一会挨训。”几个人一哄而散。
赵清河把手机拨到联系人的界面,打开,看着被他标注为“姹紫嫣红”的一连串阿拉伯数字,想要点开,又想起李嫣红那冷冰冰的面孔和那双似乎含有一丝恨意的眼睛,修长的食指终是没有点下去。她那双杏核一样的眼睛还是那么好看,只是里面没有了少年时的明媚笑意了。
他说不上现在是什么心情,自从在县城主街道上遇到无精打采的李嫣红,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自从他结婚以后,他只见过她一次,大概也有八九年了,那时看见嫣红抱着她大概有一岁左右的儿子,在街边小摊给孩子挑玩具。他在不远处端详她,虽说比上学时显瘦了很多,但对着孩子,她还是笑的很开心的。那时,他想,她一定过的还是很幸福的吧!
可是,现在却离婚了。她那样温和,怎么就离婚了啊!
他又想起一九九八年八月二十五号,那天,嫣红涨红着脸,眼睛里噙着羞涩的笑意,调皮的对他说:“大哥哥,赵清河,海晏河清,你等着我,我再去读一年书,要是还考不上大学,我就回来嫁给你,我们一块种地,闲了一块做生意,也会把日子过的很好很好的。”
他说:“好,我等着你。我有点希望你不要考上大学了。”他紧紧的把她抱在怀里,轻轻的亲她的额头,轻轻的亲她的脸颊,轻轻的亲她的嘴唇。他喃喃的附在她的耳旁说:“红红,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啊!”
那是他的初吻。
那也是她的初吻。
那时他周岁二十岁七个月,她十八岁五个月。
她去另一个县的高中复读了。
他终究没有等她,一九九九年元旦过去没几天,他就结婚了。尽管有点不情愿,尽管有点不甘心,的还是结婚了,同另一个女孩子——他生命垂危的父亲说,他就要死了,三个孩子,总要看着一个孩子结婚成家了,才能闭上眼,睡到泥土里也安心啊。
爷爷奶奶哭,妈妈哭,全家人哭。
赵清河痛苦,赵清河犹豫。
那天,李嫣红的姥姥来看望赵清河的父亲了,同来的还有嫣红的妈妈。他们家同嫣红姥姥家虽然不是本家,但他们的关系一向很好,互相间很是关照,安村里的乡亲辈分,嫣红其实要称清河一声“舅舅”——虽然他姓赵,嫣红姥姥家姓许,往上五百年都不是一个祖宗。
赵清河问嫣红的妈妈嫣红在学校怎么样。嫣红妈妈说:“还行吧,真不行就再复读一年。家里也不攀着她干活。”
赵清河沉默了。
谈话间赵清河又说起小时后的事,说小时候红红在咱们村住,他们老是在一起玩,无论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他总要拿给红红吃,拿给红红玩,宁肯自己不吃也不玩。有的大人就就来玩笑说“红红以后就嫁给壮壮吧”……
赵清河妈妈抬腿踢了一下他的屁股,“可别胡扯八道了,让村里人听了笑话,你是孩子的舅舅呢!”
嫣红妈妈也笑笑说:“小时候说什么都行,现在大了,就不能乱说了。”
清河奶奶说:“咱们红红也该说婆家了。”
嫣红妈妈回答:“正上学,说什么婆家。”
赵清河经过经过几天的考虑,明确的是:一,嫣红不可能很快跟他结婚;二,如果嫣红考上了大学,还会跟他结婚吗?三,就是嫣红考不上大学,他们也不会顺利结婚,因为他,他是她的——舅舅!尽管已经遥远的很,那也是舅舅!!
但是他舍不得啊!
父亲的病更重了。春上的时候,本家的婶婶给清河介绍了一个跟他们村隔着一个村的姑娘,其实不用多说,在农村,三里五村,都不算生人,圈圈绕绕,都能算上是亲戚。姑娘叫徐巧红,跟他同岁,很开明,她家里人也很开明,不嫌他家目前困难,也不多要彩礼,反正他家已经盖起了房子,以后的就慢慢说呗。徐巧红说:“我就图他一个人,个子高,长得帅,而且有担当。”
赵清河同意了,人家不嫌仓促,肯很快跟他结婚,又因为他家目前困难不多要彩礼。徐巧红本人长的齐整,初中毕业。家里人明事理,她也不糊涂,在农村,已经是太好了!
不抽烟的赵清河抽了一夜的烟,第二天吃过早饭,他跟他妈妈说:“我同意了。”
赵清河很快结婚了。
对不起,红红,我没有等你。但我会永远爱你,原谅我……祝你以后有一个幸福的家,我依然爱你!
他父亲过春节后一个月去世。
李嫣红是放寒假回家,听妈妈说清河结婚了。也听了妈妈说他为什么结了婚,她流了好几天的眼泪。春节去姥姥家走亲戚,她不再去清河家拜年,以后也没在去过。他们也就没再见过面了。
太阳升起落下过一天,春来冬去过一年,一眨眼过了这么多年,他们都淡出了彼此的生活。以为不会再见到了,却又在偶然间又遇见了。刚开始,忍耐着没有再去打问过那个人的生活,后来无意间听说她结了婚,想她那样温和的一个人,一定会生活的很幸福的,可是,看来她不幸福啊!
赵清河从手机相册里调出李嫣红的相片,那是他在商场偷拍的,照片里,李嫣红对着一个顾客,笑的温和,他心中窜出一股莫名的不甘。
李嫣红,我现在还是爱你。我也爱我的家。
赵清河手指轻抚着照片上李嫣红的脸,化着淡妆的脸,依然很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