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终于要结束了,李嫣红长吁了口气。
徐巧红和她互加了微信后,便不多和她言语了,抬头开始和其他人唠嗑,大致也是说些孩子怎么难管教,哪个品牌的化妆品比较好之类的……
李嫣红一颗心始终不能平静,沉默地低头一边慢慢的吃菜,一边发微信和安心聊天。
赵清河接了第五个电话,饭局也近了尾声,他挂掉电话,走到嫣红的姥姥面前,歉意地说:“大娘,我厂里有点事,打电话催着回去。我改天得空再来看望您老吧!”回头又给众人解释一下,对他母亲说:“妈,我们走吧!把你们送到家里,我要赶回厂里去呢。”
众人一致回复:“好好好,你去忙,你去忙,咱们有时间在坐!”
徐巧红站起身来,转身又瞄了也站起身的李嫣红一眼,突然贴近她的耳边:“你,可真是一个好外甥女!”然后冷冷瞪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李嫣红的脸一下变得通红,心里如同一团棉花堵着,几乎透不过气,眼眶顿时有泪水盈出:
“你是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她已经够给你面子了!”
她在心底痛斥自己!
赵清河一家出了大门,挥手同大家告别,刚要上车,从路旁风风火火跑过来一个孩子,扯着嗓子一叠声地喊:“爸,妈,等等我,等等我!”像个炮弹一样扑倒了徐巧红怀里。
徐巧红拉着赵爽的小手,夸张地拍拍她裙子上的土,嗔怪地说:“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出来乱跑,看回去不让你爸爸揍你!”
小赵爽一只手拽着妈妈的胳膊,一只手伸过去抓住她爸爸的手,嬉嬉笑地又蹦又跳,一边对妈妈回嘴:“爸爸才不会揍我呢,爸爸最疼我了,你说是不是啊,爸爸?”
所有的人都笑开了,声音传到了蓝天下飘着的云朵那里。
站在人群后面的李嫣红抬头望着天空,天好蓝啊!云好白啊!阳光好明媚!
他们一家人好幸福啊!
她觉得赵清河的目光注视到了她的身上,她没有看他。
她与徐巧红的目光相遇,她冲她笑了笑,转开了脸,视线处,两只小黄猫亦步亦趋地跟在一只大黄猫后面,在路边转圈圈——跟妈妈在一起,它们也是幸福的!
李嫣红想起了她的阳阳,学校放暑假了,长长的暑假,她要多陪陪孩子!
李嫣红怀着满腹心事和对以后生活的憧憬回到了县城,抓紧时间赶做定做的活计。
杨阳想跟他要好的朋友张浩一块去学跆拳道,跟他爸爸说了,他爸爸嫌收费太贵不让去。他在家跟爸爸闹了一通也没个结果,抹着眼泪说:“爸爸,你要是没钱了,我找妈妈要去,行吗?我都和张浩说好了一块去学跆拳道的,不能不守信用!”
杨元钊没说什么话。孩子想学跆拳道的要求并不过分,他也不是不愿意让他去,只是现在真的是手头紧。他原来一直在外地打工,家乡并没有多少人脉,现在干的工作都不尽如人意,工资也不高。有孩子要养,有房贷要还,入不敷出,他是焦心的。
小县城没有高工资的工作,他又想到外面去了,可发愁的是杨阳。把孩子交给他爷爷奶奶,两位老人的年纪大了不说,他的弟媳妇,杨阳的婶婶也说了,如果他把孩子让老人管出去打工,那她也要把孩子给老人带,她也要出去打工——那不是要老人的命吗!
杨元钊也知道李嫣红在商场打工还业余做着衣服,收入还算可以,也想着让她带着孩子,然后自己出去,但他拉不下脸去跟前妻说。从一开始,他在她面前就是牛气冲天的,总觉得这个女人离开他是生活不下去的,一个农村女人跟他结婚,还不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却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谁离了谁,地球都是照转的,太阳都会从东方升起从西方落下,变不了的。
青年时他恋着的人早已经嫁做他人妇,成了别人孩子的母亲,可他还在心里一遍遍地拿她与自己的老婆做着对比,失去的哪里都好,拥有的一无是处,终于,她也走了——
杨元钊感觉他的世界都变了,他从空中楼阁一下子坠落在地,他现在进家是空荡荡的房子,面对的是这个磨人的孩子。这个臭小子,真是知道怎么刁难他啊:学习上,哪个问题刁钻他问哪个,他解答不出来,只有看儿子一脸嫌弃的表情;吃饭上,不是实在没办法,他坚决不上奶奶家吃饭,说是心疼奶奶受累;生活交往上,看见他与哪个女人走的近,小孩就跟人家哭鼻子,说他怎样爱虐待人……
杨元钊拿他的这个孩子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现在放暑假了,长长的假期也的确应该让孩子学点什么,总不能整天的在家里看电视玩游戏。可学什么都不是白学的,那需要钱。他望着银行卡上一日日少下去的数字,真是无可奈何。现在,杨阳要去给妈妈要钱学跆拳道,他觉得是个好机会——和前妻缓和关系的好机会,把杨阳送到他妈妈那里的好机会,他能重新走到外面的好机会!
李嫣红给儿子交好学费,领了练功服,看着孩子抱着衣服和伙伴一起笑的开心,不由得流下了眼泪:有一个孩子,可以没有任何私心,不求回报的爱他,教养他,看着他健康快乐平安的长大,就是做为一个母亲最光辉灿烂的事情。
赵清河的心情很是糟糕,经过一次嫣红姥姥的生日宴会,他觉得李嫣红远远的离开了他,他怎么抓都抓不住了,他痛苦不已。
那次回到家里,妻子把他拉到他们的房间,问他和李嫣红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有她的照片,是不是他半夜梦中叫着的“红红”,根本不是她,而是那个李嫣红——“你名义上的外甥女”?
徐巧红放声痛哭,“你那么喜欢她,当初为什么不跟她结婚?既然你们都分别有了家庭,为什么还要重新到一起?……”
赵清河无言以对,他愧对他的妻子,这么多年了,他们早已都成为了彼此的亲人了啊!
他艰难地张口:“巧红……我们,我们离婚吧,离婚后……”
“叮铃铃……”
刺疼耳膜的电话铃声陡然响起,打断了赵清河艰涩的话语,低头一看,“赵广和”三个字跳跃在手机屏幕。
赵清河没在说下去,拿起手机接听电话。
徐巧红平复下情绪,愣愣地看着窗外。
这时,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女儿赵爽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看看在一旁打电话的爸爸,走到妈妈的身边,拉拉她的衣角:“妈妈,我想吃雪糕。”
赵清河收了电话,对女儿说:“少吃凉的,小心拉肚子!”
徐巧红看了看他,说:“你去忙吧。你说的事,我不会同意的,你也再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