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平望着他的背影,心中莫名地涌起了一丝悲凉,不知道这个见识非凡,武功卓绝的木三,年轻的时候经历了什么?为什么隐居在此,又为何如此消沉?
心中感慨了一番,将残酒饮尽了,回房小睡了一阵。
第二天清晨,刘兴平带着儿子,到柜上结算店饭钱。木三倒是一如往常,仿佛昨天夜里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一样,账面算得清清楚楚,送二人出了客栈。
昨天夜里,刘兴平已经下定了决心,父子二人辞别了木三,离开木家老店,一路朝北走去。
数九隆冬,二人晓行夜宿,虽然身有武功,一路上也吃了不少苦头,这一日来到了咸平府。
咸平府,早年间叫东路赫里太保城,大辽国开泰八年十月改为咸州,设置安东军节度使,并且在这里建了一座土城。它南临清河,北依黄龙岗,故有“北枕黄龙,南抚青龙”之说。
金国灭辽之后,这里被设为咸州路,是一处交通要道,兵家必争之地。历经多年,城镇已经发展得很大,虽是冬季,但是人流熙攘,市井繁华,一派热闹风光。
父子二人中午时分进城,刘远石自幼在刘家堡子长大,又长年在山中打猎,第一次见到这大市镇的热闹景象,一时间目不暇接。刘兴平倒似乎见过世面,不以为异,在城内的主干道边上,找到了一家小客栈。
抬头看了看客栈的匾额,虽有些破旧,但是字迹倒还清楚,上写着——“隆兴客栈”四个大字。屋檐下挂着个酒幌,写着个“酒”字。
“客官,要打尖,还是住店哇?屋里面暖和,进去喝几杯也好啊。”
刘兴平听见招呼,转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小伙计。比自己矮一个头,面相普通,穿着蓝布的棉袄棉裤,戴着棉帽。天气寒冷,小伙计双手对插在袖筒里,正缩着脖子跺着脚。一看就是被掌柜赶出来拉客人的。
“住店,还有没有客房?”
“有!有!来来,跟我来。”
小伙计见刘兴平有意住店,心中大喜,把手从袖筒里拽出来,帮着父子二人掀门帘子。刘兴平一低头,拉着儿子走进了客栈里。
这家客栈的布局和木家老店倒有几分相似,前面是酒馆饭店,一进门七八步的距离,就是通往后院的门,用棉门帘子挡着,客房应该就在后院。
右手边是一个大柜台,柜上除了账簿,也摆着一些酒具。正对着大柜台是个小厅,有七八张桌子。小厅正中间砌着两眼炉子,烧着炉火,烟囱直通房顶。
此时正值饭口,有那么两三桌客人坐在酒馆这边吃饭喝酒。
柜台后站着一个中年男子,高高瘦瘦,穿着皮袄,留着两撇小胡子,双手捂着个暖炉。只听门口的小伙计喊了声:
“掌柜的,这两位客官要住店!”
柜台后的中年男子应了一声:
“知道了!你忙去吧。”
说完,对着刘兴平满脸堆笑:
“二位客官,请这边登记一下......是打算住多久啊?”
刘兴平走到柜台前,放下包袱说道:
“住一天,明天就走。”
掌柜一边翻开账本,一边看了看父子二人,问道:
“敢问两位客官,是何方人士?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啊?”
刘兴平愣了一下,一路上也住了几次店,都没有问过这么详细。掌柜看出了刘兴平心中的疑虑,指了指柜台后面墙壁上贴着的一张公文说道:
“客官休怪,这是官家的要求,留宿过往的客人,必须登记详细......”
没等话说完,就听到客栈外面马蹄声、人声交织,一阵嘈杂。
刘兴平父子不由得往门口望去,几桌酒客也不由得好奇起来,有的站起身朝外面看去。大冬天的,窗户都封着,哪里看得到?
正此时,刚刚站在门口揽客的小伙计一掀门帘走了进来,对掌柜的说道:
“掌柜的,掌柜的,哎呀,又过兵啦!”
掌柜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天天这么过兵,看来真要打仗了!生意越来越不好做喽......”
有好事的酒客想推开窗户看热闹,掌柜的喊道:
“诸位......诸位......我那窗户糊了窗缝了,打不开的。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掌柜的这一劝,几桌人也就放弃了,纷纷回到了座位上。
刘兴平皱着眉头,指了指门外问道:
“掌柜的,这咋回事儿啊?”
掌柜的叹了口气,凑过头来,放低了声音:
“这位老弟,一看您就是外地来的......”
说到这里四下看了看,压低了声音:
“听说过耶律留哥没?”
刘兴平心中暗道:听掌柜的这意思,八成是耶律留哥打到了这里。再不然就是金国在这里屯兵,要去剿灭耶律留哥的叛乱。脸上却装作无事:
“耶律留哥?就是那个叛乱的千户?.......听说过......好像闹得挺厉害的。”
掌柜的连连点头:
“对喽!就是他。闹得凶啊......”
说着指了指门口:
“这不么?据说咱们大金派了六十万大军,要去剿灭他们。”
正说到这里,临近柜台的桌子上一个青年男子转头接话道: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唉?掌柜的,听说这耶律留哥老值钱了。官家悬赏,骨头每两值一两黄金,肉每两值一两白银。谁要是逮住他,就承袭他千户的职位......要是让我逮住这小子,可发了财了.......”
这一句,引得屋里一阵笑声,与他同桌饮酒的另一个青年说道:
“哈哈,那你也去投军啊,说不定真整到耶律留哥的骨头啊,肉啊啥的,发笔横财呢......”
掌柜的看起来和这些人相熟,听到二人对话不由得也笑了笑:
“你们哥俩儿赌场那么赚钱,哪能去玩儿这个命啊?我再给两位烫壶酒?”
先说话的小伙子连连摇手:
“不喝了,不喝了。一会儿等这波兵过完了,我们俩赶紧回家,这不知道哪天就打仗了呢。”
角落里的一个中年男子却站起身来问道:
“哎?乌林答,你说......真要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