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兴平警觉地拉了儿子一把，指了指房顶。
刘远石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仰头看了看，再侧过耳朵仔细一听。终于也听到了这微弱的踩着瓦片的声音，皱起眉头，看着父亲点了点头。
刘兴平示意儿子不要出声，眼睛盯着天棚，仔细辨认着脚步声。
房顶上是两个人，轻功不弱，这细微的脚步声，若不仔细根本听不出来。
只听他们顺着屋脊，从刘兴平屋顶走过，停在了丙号——完颜彦奇的屋顶上。接着轻敲瓦片——
“笃......笃笃笃。”
一长三短。敲得虽轻，却不随意，应是江湖中联络的暗号。
果然，四声敲过，刘兴平的窗口透进来一丝微光，应该是隔壁房间的完颜彦奇点起灯了。
随着灯光一亮，两个人从屋檐上跳了下来，落地也是轻轻悄悄。隔壁房门吱呀一开，门口一人说道：
“萧大哥......”
屋里人答道：
“嘘......进来说......”
一句“进来说”，教刘兴平认了出来——是完颜彦奇的声音。
来人叫他萧大哥，想必登记的是假名姓。刘兴平伸手从桌上抄起一个茶碗，几步走到了挨着丙房的墙边，将茶碗倒扣在墙上，耳朵紧贴到茶碗底儿上。
刘远石也学着父亲的样子，拿了个茶碗贴到了墙上。
这是一间小客栈，墙板就是两片木板夹了些泥灰，薄薄的一层。隔壁的人虽然压低了声音，却也被刘兴平隐约听了个大概。
“萧大哥，咱们哥俩儿这几天把城里的情况摸清楚了......你这边怎么样？”
完颜彦奇答道：
“也查得差不多了，金狗号称六十万，查实的也就八万左右。依我看顶天有个十万上下。咸平路这边是蒲鲜万奴带兵。详情都在这里，你们两个拿好，连夜出城，给耶律元帅送去......”
听到这里，刘兴平大概明白了，隔壁这仨人是耶律留哥派进城里来打探消息的。红脸的汉子既然姓萧，那完颜彦奇肯定是个假名了。
“萧大哥，你呢？你不跟我们俩一起走？”
“嘿嘿......你们先走，今天刚刚封城，夜间防卫定然不紧，出城容易。至于我嘛......嘿嘿，白天查出了蒲鲜万奴的住处，一会儿我去看看，能不能宰了这厮......”
“你要去刺杀蒲鲜万奴？！”
听到这里，两个人不由得惊呼了一声。这惊呼声音稍大，只听完颜彦奇“嘘”了一声，隔壁房里顿时没了声音......
刘兴平听到他们半天没动静，心中一惊，料想他们定是凑过来听自己这边的声音，于是连忙轻轻打起鼾来。
果然，隔壁静了半天才听到完颜彦奇说道：
“乙房住着一对父子，两个人都身有武功，来路不明......先不管他，你们赶紧先出城去给元帅报讯。”
刘兴平心中暗道：我和儿子中午才进城，城池的情况毫不了解。隔壁这三个人对这里可是了如指掌，又是耶律留哥的探子。如果能跟着他们，无论出城还是投军都有了向导。
抬头看了看刘远石，心中又犹豫起来。说到底，这三人也是来路不明，自己贸然投奔，如果判断失误，就会害了儿子......
只听丙房中的三人继续说道：
“萧大哥，你刚刚说你要去刺杀蒲鲜万奴，小弟觉得实在是有点儿冒险......要不……先跟我们出城再从长计议？”
完颜彦奇答道：
“嘿嘿，你们俩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此番只是去探探看，如果得便，就杀了这厮。如果不得便，自会去追你俩。”
两个人似乎很是踌躇，半天没有说话，完颜彦奇焦躁起来：
“哎？让你俩走就赶紧走！墨迹什么？蒲鲜万奴统帅整个咸平路的军马。若能刺杀成功，对我军有大大的好处，这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两个人听他这么一说，似乎也下定了决心。其中一人说道：
“好！那就听萧大哥的，我们俩这就出城。你自己小心，切莫逞强......”
另一个接口道：
“萧大哥，北门上虽然防卫最严，但是西北角有一段城墙是临时补上的，只是用土堆砌。城墙上没有修甬道，所以不会有金兵来回巡逻。寻常人自然是过不去，但是以我们的轻功，想翻出城去易如反掌。”
刘兴平听到这里，心中欣喜：有这么一处地方，我和儿子摸出城去也有了希望。
完颜彦奇听罢，嘿嘿地笑了笑：
“嘿嘿，那敢情好！你们二人先出城去，在城外老地方等我，天亮如果我还没来，你俩就自己走吧！时间紧迫，这就出发！”
接着不由二人再说，“噗”地吹熄了灯。
不多时，只听房门轻响，三个人都走了出来，“嗖嗖嗖”地上了房顶。
刘兴平听三人的脚步声渐远，这才低低的声音说道：
“石头，重要的东西带好，俺们也该出发了！”
刘远石紧了紧身上的包袱：
“早都整好了，爹，咱们也从墙垛子那边出城么？”
刘兴平点了点头：
“索子带了么？”
刘远石拍了拍后背上的包裹：
“在里面。”
刘兴平这才打开房门，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刘远石跟在他身后，轻轻地带上房门。
若是刘兴平一人，他大可以和之前三人一样，飞身上房。但是刘远石功夫还不到家，踩着屋檐难免发出声响，两人只好顺着后院的走道，轻轻走到院墙处。
刘兴平先侧过头听了听墙外没什么动静，这才对儿子点了点头，一跺脚就跃出了墙去。
刘远石蹲在院内，听到父亲在墙外用石子笃笃笃地敲了三下，这才一纵身，手在墙头上一按，借力翻身跳出了墙头。
父子二人顺着大街，蹑足潜踪，朝着城北跑去。
路上倒是遇到几队巡城的官兵，以二人的身手，哪里会被发现？走走停停，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城北。
顺着城墙没走多远，果然看到一处新补好的破损。
看到这处破损，刘兴平心中大为宽慰。
城墙年久失修，早已塌了。冬天又不方便动工，此时临战，只能用填土的麻包高高垒起，外面再盖上些土石，权且应急。
如此一来，表面难免凸凹不平，给有轻功的人留下了太多可借力的地方。
正如丙房中两个探子所说，看起来虽高，也只能阻一阻寻常人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