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北国。
易天艰难步行。
一步一步地走着,直至北国边境。
雪地上传来了滴答声。
一抹血红绽放在皑皑白雪之上。
犹似艳花。
“王大哥,你坚持住。”
当易天从天刀峰醒来时,发现王栩已身负重伤。
刀剑狂生的鼻下淌出两行鲜血,而且他身上至少有七处地方正慢慢渗出血迹。
易天心中生怜,背起王栩,朝他所指的方向艰难行去。
二人来到一座雪山脚下,只见小喜子已牵马在那里等候。
眼见王栩二人走来,小喜子连忙跑去。
“王大哥,你怎伤得如此严重。”
小喜子偏过头去,信手抹去眼角边上的一滴泪。因为他看得出来:在漫天飞雪的北国边境处,在阻击了墨姬的阴谋以后,王栩,这一代刀剑狂生,已快死了。
王栩脸上的傲气比之当初更盛了几分。
“我们回家吧,回天殇大陆去。”
小喜子勉力一笑。
“王大哥,我们回家。”
闻言,易天连忙扶着王栩上马,三人并肩骑行,朝着凤辽城的方向驾去。
次日午夜,三人行至一个破庙。
易天眼见天色已暗又怕王栩坚持不住,便提议在此歇息片刻。进得破庙后,易天找了些干柴生起了火,向王栩保证。
“王大哥,你坚持住,到得凤辽城后我定寻遍名医替你医治。”
王栩眼睛微闭,干涩一笑。
“小兄弟,你有心了。不过我这一身伤势,试问凤辽城中又有何人能治得?”
易天听他这话大有不祥之意。
“凤辽城治不了,我们便去中原,天殇大陆终归是有人能治得的。”
“多谢你了,王某死不足惜,所喜者是此行北国能结交到你这一个重情重义的小兄弟。”
王栩转而让小喜子出去,说自己有话和易天单独说。
小喜子一愣,本要说话,却见王栩一脸倦容,终是未忍说出,起身走出了破庙。
“王大哥,你多歇一歇,有什么话伤好后再说不迟。”
易天宽慰道。
王栩摇了摇头。
“小兄弟,你我虽相处时间不长,但也算是共历生死,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天殇大陆我是回不去了。”
易天悲怆。
“王大哥,伤总是可以治好的。”
“来不及了。”
王栩剧烈地呛咳起来,他一咳,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抽搐着,每一寸筋骨都在受着煎熬。
“你叫我一声大哥,我也不与你见外,现下我有一件事情求你,望你万勿拒绝。”
易天一慌,心想你有这般本事何必求我,纵然求我,我又如何能办得了?他心中抗拒,但见王栩面色苍白,已无生机,嘴上不忍拒绝。
王栩自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交由他手。
“这锦囊里的字条关乎三界存亡,还望小兄弟能够帮我带去天机谷,交给战盟吕盟主。”
易天连忙摆手拒绝,自他出生后从未离开过凤辽城况且那战盟是修真门派,一路上艰难险阻,要他个平凡小子如何送达?
“大哥临终之言,你岂忍拒绝。”
王栩眼神忽地射出一道锐光。
易天看得害怕,连忙起身,退后几步,不住摇头。
王栩见易天一脸惶恐的站在远处,无奈之下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我也知道这事也是难为你了。”
说着,他又呛咳起来,嘴角咳出了血。
“你没事吧?”
易天忍不住问。
王栩摇了摇头,虚弱地说:“小兄弟,你若不愿意,大哥也不勉强你。”
易天试探道:“你当真不会勉强我?”
王栩点了下头又喘起来,他这一急喘,全身的每一部分都似在变形,全身弓了起来,一下子瘫到了地上。
易天见状,连忙过去扶起了他,岂料刚一扶起王栩,便觉右手一麻,疼得叫出了声。
原来是王栩趁此机会,按住了他的脉门。
“小兄弟,姓王的纵横江湖,行事问心无愧,今**迫于你,是我混账。但此事牵连重大,你若不肯答应我,今日我便先废了你再了结了自己。”
王栩惨笑起来。
易天怒道:“你说过不勉强我,怎能做个言而无信之徒。”
“大节当头,个人名声何足挂齿。”王栩手上力道重了几分,逼问道:“你答不答应?”
易天面色犹豫,心想:“瞧他这模样也没多长时间可活,我且先答应他,骗得松手不迟…”刚要答允,却见王栩目光一黯,手也松了下去。
易天见状,连忙挣脱开,跑到一旁。
王栩在他身后无力地喊道:“易天兄弟,我命不久矣,也没法子逼迫于你,只求你看在那日凤辽城外我救你一命的份上,看在你我共度患难的份上,答应我这一回,姓王的下辈子做牛做马也定会报答于你。”
易天心道:“下辈子的事你现在说又有什么用。”
眼见王栩脸上黯然之色渐盛,心中不忍,又想到:“不就是去送一封信,我且小心点,那些修道者又怎会注意到我这凡人身上?”他心存侥幸又有几分不忍,终是点头答允。
王栩微微地笑了下,从腰间掏出一柄匕首和玉佩连同锦囊一起塞进易天手心。叮嘱匕首留给小喜子,玉佩留给易天,权当做个念想。
忽地,他像又记起什么似的,急道:“..切记…四灵之气..三界…三。”他说到第二声“三”字之际,突然断了气。
“王大哥...”
小喜子闻风冲进庙中,他伸手摸向王栩的腕处,觉察已无脉搏,不禁悲呼其名,却哪里叫他得醒?
小喜子大哭一场,易天也不禁留下了泪。
俩人在细雪之中将王栩的遗体埋在破庙后的空地。
“幺哥,你真要去送那锦囊?”
原来,小喜子才刚偷听到了他二人的谈话。
易天心中一片茫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须得先回凤辽城一趟。”
小喜子一脸困惑地看向易天。
“你说,他为什么会派你去战盟。”
易天开口解释。
“他身受重伤,已无力回去,只能托于我手了。”
“可是….他本也可以派我去的。他知道...他是可以的。为何?”
易天凝神细思,心中微微打鼓。
破庙里凄寒彻骨。
他忽地看了小喜子一眼,才发现小喜子也同时看向了他。
那藏在破帽檐下的神容里流露着惋惜。
还有惑。
其时,月在中天。
明月仿似点亮小喜子的一双明目。
风大。
庙仿佛也被吹动。
——是这破庙长了双足,还是纯属一种错觉?
大地微微在摇。
这地下埋葬的人,在不久前不惜以命相搏,独闯北国,一举阻挡了墨姬的邪谋,免得三界大乱。而现在他的尸首已凉,临终之愿究竟能否实现?
这正是个月冷风急北国夜。
天殇大陆的动荡却会否由此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