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
左文宇带领谢、兰两大掌教,四大护法来到天戒峰。
如此阵仗,目的有二:
一是检查入门弟子的修习情况。
二是让谢卓然和兰玉选出心仪弟子,便于日后培养。
众人来到操场。
钟浩然向左掌门等人道好,详尽介绍了近些日子里的修习安排,然后便让宋老虎安排新入门弟子两两结对,相互比试。
这二十人中,易天和旁人都无甚往来,此时见他们出手,心中不免暗惊,想不到其中已有三五人迈入了养气境界。
“易天。”
宋老虎对着一旁的易天喊道:“你上场和师兄弟比试一番。”
易天心下迟疑,面色脸上也露出了犹豫的神色,戒律院未曾教过他功夫,他又不敢使出晓梦所教的‘腾龙十二决’,如此上台,岂不丢脸。
楚蝶情见徒儿神色有异,便悄悄碰了下一旁的谢卓然,岂料谢卓然却没反应过来,而是对易天说。
“天儿,不用怕,你虽然身有顽疾,但十二诀中也有不少外家功夫,足矣。”
“谢师叔此言在理。”
宋老虎附和一声。
“金宝,你跟易师弟比划比划,切记点到为止。”
金宝闻言,飘然下场。
他事先已和宋老虎通气,自己的修为已到‘养气’,于十二诀更是了然于心,这一次是故意要给易天难堪。
易天见金宝面带得意,便道:“弟子又不会‘腾龙十二诀‘,怎能和金师兄比试?”
宋老虎怒道:“你来天戒峰大半年,怎还说不会十二诀?”
易天刚想反驳,又见谢卓然在场,便没再多说。
钟浩然则双目微眯,淡淡地问起。
“易天,本座问你:调阴阳二气而出身,下一句是什么?”
易天曾在天机阁的藏书中读过这几句歌诀,钟浩然也曾让他牢记。
“需以心入道,灵识遍体而后出身。”
钟浩然笑道:“不错,你果然没辜负本座的教导,你下场和金宝过招罢。”
易天又是一怔,心想莫不是自己偷学武功一事被他知道了?想到这也不敢多说,只能入场。
金宝见状,当下右手成拳举于胸口,双脚微动,正是一招‘厚德载物’,应龙书院门人彼此过招时,必须先用此招,意在说明切磋武艺、点到为止。
易天不明其理,只是点了下头。
金宝心中暗愠,当即拔剑攻去。
长剑生火。
直刺而去。
正是‘火龙剑法’的招数,易天已下决心不使‘十二诀’的功夫,忙使出‘神佑眼’,朝旁避去。
金宝本以为自己能一招克敌,岂料‘火龙剑法’使了一半竟没能近得了易天的身,心中不免焦虑。
场外,兰玉见金宝的剑招使得端正雄伟,便吩咐葛勇剑对他多加留意,收入幻龙院门下。
葛勇剑道了声好,又向场内看去,他不知神佑眼的玄妙,生怕易天受伤。
二人一攻一躲。
易天虽然狼狈,但有神佑眼相助,金宝也奈何不了他,局势一时胶着。
钟浩然心中疑窦顿生。
“我又没教他功法,这小子怎能避得开金宝的剑招?瞧他不过锻体境界,怎会如此?”
想到这儿,他连忙唤宋老虎过来,附耳道:“近来易天可有偷学功夫?”
宋老虎悄声答道:“自那日后,弟子注意得很,绝没让这小子偷学了半分去。”
钟浩然低头沉吟,忽地右手朝天。
“住手!”
易天和金宝闻言,止住攻势。
钟浩然笑看着易天。
“易天,你只躲不攻,如何能让各位长老看出你的进步?接下来,你不能再躲了。”
“我…”
易天心下一横,暗想今日纵然拼了性命也绝不能让钟浩然的诡计得逞。这般一想,当下双臂舞动,朝金宝猛击过去。
金宝见他如发疯一般,当下连退数步,跟着一记‘战龙腿’,将他打倒于地,跌得易天鼻血长流。
“本座说过点到为止,胜负即分,你二人下场吧。”
钟浩然不想让旁人瞧出易天没学功法,见他出丑,已心满意足。
“不急。”
左文宇忽地摆手。
“易天,你以‘十二诀’的外家功夫和金宝拼一拼,或许还有胜算。”
“掌门师伯,我…”
易天面露难色。
左文宇轻轻地笑了起来。
“玉露丸对你伤势可有疗效?”
易天听了这一句话,登时醒悟。
——难道是左掌门?
——玉露丸是他借晓梦之手交给我的?
难怪晓梦如此大胆敢私传功法,原来诸般种种都是左掌门的意思?
易天心中的薄雾拨开,再无顾虑。他缓缓起身,脸上还带着血迹,可是在薄唇一扬之间却生出了股藐视众生的气概。
他右手成拳举起,使出了才刚的‘厚德载物’,他只是模仿金宝,学得自然不像,看起来十分滑稽。
可是,和他对敌之人却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金宝的脸刹然红如赭色。
心中隐有一种不妙的感觉。
这感觉他曾经有过。
是在当年和易天武试交手的时候。
这时际,易天下盘一动,使出了‘战龙腿法’朝金宝近身而去。
金宝见状,忙使出白阳剑法。
剑带寒光。
剑身闪出一道白龙。
易天有‘神佑眼’相助又于此剑法浸淫良久,每一招每一式的精粗利弊,无不了然于胸。他已下定决心要出一口恶气,登时闪身掠过金宝的剑招。
金宝见状,手腕一动,便要再攻。
却是易天料敌机先,一记‘降龙手’弹开金宝。他毫无内力,这一招虽胜但却无法伤人。
金宝大怒,提剑上前。
“住手!”
场外,钟浩然开口劝阻。
在场众人道行高深,自然瞧出易天已胜,金宝若是再比下去就几近无赖了。
钟浩然飘然入场,一把抓住易天。
“这一招降龙手,你从何处学来的?”
易天倔强道:“是你教我的。”
“混账!”
钟浩然面红耳赤,显然怒至极点。
“老夫…本座只教了你心法,何时教了你攻招?”
他惊怒之下,一时间有失身份,连忙放下手,转身对左文宇拱手道:“启禀掌门师兄,易天偷学‘十二诀’的攻招,犯了大戒,我身为戒律院掌教,还望师兄从严处理,将他逐出师门。”
谢卓然起身,跨上一步。
“钟师兄,易天拜入书院已半年有余,你还不教他功法,是何用意?”
钟浩然沉声回应:“本座行事无需向你禀明。”
谢卓然闻言,便要上前理论,楚蝶情连忙拦住他,摇头示意。
“诸位莫急,易天的攻招是本座教的。”
左文宇话音一落,众人皆是震惊不已。
“师兄,你…”
钟浩然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
左文宇解释道:“钟师弟见易天身患顽疾,便不敢冒进,因此只传易天心法。不过,本座那日在天机阁中见易天于武学一道颇有悟性,一时兴起便吩咐晓梦,让她在闲暇时教易天一些粗浅功夫。”
钟浩然眉头一拧,左文宇既圆了他的面子又免伤和气,他也不便多说。
“劳烦师兄费心。”
左文宇并未答话,起身面对众人,鼓励了弟子一番。
众弟子拱手答谢。
左文宇又道:“比武较量颇为伤神,先都回去歇歇吧。钟师弟,你留下来。”
众人得令离开。
左文宇见钟浩然面色有异,问:“怎么?心里怪罪于我?”
钟浩然摇首。
“师弟不敢。”
左文宇笑了笑。
“记得你我初见之时,本座尚未功成,一转眼竟这么多年了。”
左文宇端茶轻饮。
“如今你也两鬓斑白了,刑法一职,劳你费心。”
“师兄,这话可是羞煞了我。”
钟浩然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心知左文宇已怪罪于他。
左文宇放下茶杯,目光望向远处。
他似乎在看太阳。
但嘴里的话却是对钟浩然所说。
“为师为长,终须个善始善终,师弟身为戒律院掌教,势必要好好教授弟子,若因私念而断送了门下的前程,可就失责了。职责一失,身后名又如何善终?”
钟浩然只觉脑门里轰隆了一声,如遭雷殛。
左文宇平日喜怒不形于色,这一番话说得已是极重。吓得他脸色煞白,连忙低头。
“一切仅听师兄旨意。”
左文宇缓缓的道:“如此便好,过些日子便是本座的寿辰,我也不希望多生事端。”
他起身,拍了拍钟浩然的肩膀。
钟浩然则长吸了口气,只觉喉咙干哑,拜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