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天际阁的屋瓦传来了一声微响。
声若蚊蝇。
阁内的易天正苦苦地修习着‘应龙九变’的法诀。
——屋顶的声音并未传入他的耳里。
易天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已到三更时分,心想今日便练到此处。他伸了个懒腰,余光一瞥,忽觉经阁内有一股气势。
其势甚诡。
——诡秘的气势被他瞧在了眼中。
他朝楼上走去,四下打探,只见经阁中并无异样,转而轻轻地推开门。
那股气势似乎随着门开而浓烈了半分。
易天心中一震。
“山上有人。”
——不!
“山上有鬼”
他登时想起了当年在天虞镇的情景,今日所见的气势与当初的地缚灵几近相同。想到此处,连忙关上了门,心中叫了一声:完了。
莫不是地缚灵族杀上了山?
如此大事,怎山上毫无异动?
——竟难道?
这一下,易天可吓坏了。
他连忙转身,猛地一震,砰地一声,头顶撞在了门上。他也顾不得伤,夺门而去,朝天机阁后面的小路跑去。这条小路连通着天山和九玄峰,是当初孙晓梦无意间发现的。她后来告诉易天,本意是想让他无事时多去探望谢掌教,岂料今日竟派上大用。
一路奔跑,待得经过应龙天山时,便觉那股气势更浓。易天心想:“莫不是妖邪已杀上了天山?”神佑眼当即大作,顺着气势的方向一路跟了过去。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他已绕过了龙吟殿,只觉周遭的魔气藏而不漏,显然来者也在极力克制着周身的气势。若非他有‘神佑眼’相助,倒也难以察觉。
这时,天际传来一阵惊鸣,飞鸟自林中掠起,树枝呀啊而颤,在这深夜之中,显得格外诡异。
易天停住脚步,藏身林中,双眼则牢牢地盯着空中。
天际一角。
隐有血光。
血中有人。
易天乍看之下,忽觉双目眩晕,心知来者修为极高,魔气已侵入他的体内,当即运转‘不灭天苍’心法,强心定住心神。
而空中的来者则望向远处,久久未动。
他似乎在等。
又似乎在想。
他凝神而思,过了好一会儿,猛地抢步飞去。
易天见状,连忙追了上去,他修为全无,只得靠脚力,岂料刚跑没几步,忽觉身子一轻,人也腾空而起。扭头一看,却是左文宇提着他朝天飞去。
“掌门!”
“你小子不要命了?”
左文宇低声呵斥,话还没说完,已欺身而去,他一把放下易天,挡住来者。
“来即是客,何须鬼鬼祟祟。”
易天跌在左文宇身后,抬眼望去,只见对面是一个年约四十余岁的男子。
他的身披红甲。
瞳孔泛着一股红光。
周身腾出一丝红色血气。
整个人都映得血红。
凄白的月光洒下,与他身上的红格格不入。
“左文宇?”
来人疑声道。
左文宇哈哈一笑,道:“老夫虚度百岁,想不到名号竟得无边血域的高手所知,属实不易。”
“无边血域?”易天心中一惊,隐约记起无边血域和幽冥地府似同属魔界。
——可是?
易天不禁大惑,为何传说中的太古法典没能守住三界,四灵之气又为何能允许魔界妖邪擅闯人间?
“天儿。”
正自想着,忽闻左文宇开口叮嘱。
“守住你身后的禁地,本座今日也想会会无边血域的高人。”
——禁地?
易天回头一看,只见身后的地面嵌着一个巨大的圆盘,其长近百丈,甚是壮观。
“看来魔尊所言无误,今日便且让本将把这宝物取出,将‘太古法典’尽数颠覆。”
男子话刚说完,右手一动,血光自臂膀而出,绕在腕处,登时化出一柄长刀,他腾身而去,朝左文宇抢攻。
左文宇反应也快。
他自腰间拔剑,直迎敌手。
刀剑相碰,激出一道淡芒。
可是易天的耳边却听不到丝毫声响,心下生惑,却又不知惑从何来。
转瞬之间,左文宇和血域妖徒已过七招。
左文宇手中的剑若游龙,金光乍现,已至人剑合一的境界。易天瞧在眼中,暗暗佩服。
这时,左文宇长剑一刺。
妖邪一惊而掠。
一惊间已避过这一剑,但却无力反击,当即大喝一声,跃至地面。
左文宇见他这招避得潇洒利落,不禁叱了一声:“好。”,眼见血域之人非他敌手,心下稍宽,便道:“阁下道行精深,不知是何来头?”
男子道:“本将乃是无边血域亡戮皇朝魔尊血羽座下四大护法之一。”
“亡戮皇朝。”
左文宇似乎想起了什么,登时手中长剑一颤,剑身猛地迸出一道强光。
“如此,便且接我‘幻龙剑诀’一试。”
来人心知非其敌手,怒哼了一声,便飞身而去。
易天见左文宇没有追敌的动作,忙道:“掌门师伯,这妖邪今日若跑,只怕后患无穷啊。”
左文宇收起长剑并未答话,只是转身望向地上的圆盘,惑道:“难道他们已经知道这里的事了?”
易天一愣,转身走向左文宇。
“师伯,你指的是何事?”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左文宇在隐瞒着什么。
“天儿,今夜一事只有你知我知,切记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便是你师父也不行。”
易天点头答应。
忽地醒悟,以左文宇的修为自是可将来者搏杀,他之所以出手留情,未曾激斗,原来是不愿让旁人发现。
可是?
易天心中疑窦重重,小心地问道:“师伯,这里究竟藏着些什么东西?”
左文宇面带忧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藏着一个太阳。”
闻言,易天不禁抬首望天,不知左文宇所言何意。
“师伯,血域妖徒就为了这太阳而闯入书院?”
左文宇凝眸远望,寻思了一会儿,喃喃自语。
“血域若真为此事二来,又意欲何为?如若太阳重现天日,他亡戮皇朝不也跟着遭殃?”
“师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左文宇正色道:“此事你无须多问。这地下的秘密,我是要带到棺材里的。”
易天闻言,就此不语。
不知怎地,他忽地想起了金先生。
想起了当年他在地洞里见到的东西。
那是一个棺椁。
一阵冷风吹过,易天猛地生出一层冷汗,心中生出了一个古怪的念头:“当年我掉入的地方难道是这里?”
他身子一颤,忽地瞥见左文宇朝他苦笑着。
易天本想回应。
可这时的他已笑不出来了。
完全笑不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