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闻怎可当真,我夫妇二人这次前往仙居实是为了我徒儿的怪病。”
鬼索明轩咦了一声,转眼打量起易天,他目光一瞥,瞧见上官熙弦,登时愣住,拍了拍易天的肩膀。
“好小子,出门瞧病还不忘带着姑娘。”
眼见上官熙弦生得如此俊俏,忍不住和她搭起话来。
吕梦宁见状,忽地说了一句。
“这是上官姑娘。”
“上官?...”明轩那双贼眼翻了一圈。
“她是天荒魔教上官教主的千金。”
明轩瞠目结舌。“这...”
“她是我师妹。”
明轩将嘴里话硬生生地咽下。
他不敢招惹八派。
更不敢招惹上官云涛。
何况吕梦宁和他手中的剑就在一旁。
“听闻凤凰居的紫凤仙子性情古怪,你小子可要自求多福,日后若是有缘就再见吧。”明轩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疾步走出天人一。
谢卓然看着他离去,怒哼一声。
楚蝶情见他一脸怒火,笑道:“如今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犯不上为了他而生气。”说着,转而对吕梦宁道:“不知吕盟主此番来洛城,所为何事?”
吕梦宁道:“近来天下不甚安宁,我便四处看看。”说着,浅笑一声,起身朝客房走去。
见状,楚蝶情也未在意,和易天、熙弦交代起了路上的事情。他们食过晚餐后就各自回房。易天独自躺在床上,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向吕梦宁解释王栩的事情。
——王大哥的锦囊被我丢失了。
——王大哥的锦囊被人抢走了。
易天踌躇良久,心下也没个对策。
这时,忽闻隔壁传来阵阵咳嗽声。
——是吕梦宁?
他深吸了口气,穿好衣裳,走到隔壁的客房。待到门口时,脚步复又迟疑。
是谁?”
屋内忽地传来吕梦宁的冷声。
“吕盟主,在下应龙书院弟子易天。”
易天吸了口气,恭敬地回答。
屋内久无答话。
过了好一会儿,易天才听到吕梦宁的低语。
“进来吧。”
易天轻轻推开了门,见吕梦宁静坐在桌旁,一只手放在胸口处,想起他平日的咳嗽,忍不住问道:“吕盟主,你身子可还好?”
吕梦宁闻言,微微抬起了眼皮。“你问这些干嘛?”他的一张病容底下似乎藏着令人莫敢直视的森寒。
“我只是见你咳得厉害。”易天也不知是恐惧还是心中有愧,他一见吕梦宁就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吕梦宁闻言,又是一阵急咳,他满脸痛苦,似乎心肺被割裂了一般。
“你知道我会死嘛?”
他忽然问道。
易天皱起了眉。
“我可能活不了太久。”吕梦宁苦笑道:“我的病太重了,任我修为再高也无法控制,等这病完全侵蚀我的时候,我也就死了。”
面对吕梦宁的这番话,易天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嗫嚅道:“我知道...不,我是说...”
吕梦宁哈哈一笑,伸手拍向他的背。“你无需多虑,我不在乎死。人只有学会了怎样去死,才能知道怎样去活。”
——怎样去死?
——怎样去活?
易天暗想着这句话,心中生出感慨。便是如吕梦宁、左文宇这般当世强者,也逃不过生死轮回。
修真者与天争命。
所得所失。
孰轻孰重?
想来各人也各有看法吧。
“听熙弦说你一直想寻我?王大哥孤身前往北国,一举戳破墨姬的阴谋;若非东面也出了事,我势必是要去助他一臂之力的。”
易天暗想:“不知东面发生了什么,竟让他抽不开身,想来比墨姬的事情更要棘手。”
“王大哥舍生取义,战盟上下感恩。他与濒死之际结交了你这个小兄弟也是福气。听说你为了承诺一直想去战盟寻我,年轻人如此重情守诺,属实不易。”
“吕盟主过奖了。”
易天额角冒出了一层冷汗,不知该如何向吕梦宁交代。他脑中一片混沌,当下也顾不得什么,连忙起身向吕梦宁说出锦囊丢失的事情。
吕梦宁听完,眉头微微一皱,嘴上却没半句话要说。
易天本以为他会责怪,见他如此淡然,便道:“此事是在下一时大意,还请责罚。”
“责罚?”吕梦宁一阵咳嗽,随即摆手。“你本就毫无修为,天机谷一行于你而言更是凶险万分,我又岂能责罚。战盟以血为盟,以战为名,若是动不动便罚,如何服众?”
易天一怔,心中愧意更甚。
此刻,他虽和吕梦宁同处,却越发觉得看不透眼前这位战盟之主,甚至很难将这位弱不禁风的病者和天下第一盟的总瓢把子想到一起。
吕梦宁见状,不禁一笑,苍白的脸上挂着的笑也是冰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经常将手放在胸口嘛,因为只有那样我才能感觉到心脏的跳动,我才知道自己还活着。”
他的病究竟多重,易天并不知道,
他甚至无法想象吕梦宁是如何创建战盟。
他如何凭病弱之躯成为当世枭雄。
“和你说这些只希望你明白生死无常,行事只需无愧天地便可,至于结果如何,我们也都看不穿。王栩的事,你无需自责,早些休息吧。”
易天欲言又止,想了一会儿,这才拱手拜别。
屋内。
烛光寂寂。
传来吕梦宁的咳嗽声。
“谁?”他忽地哼道,右手按在腰间剑柄之上。
一个老头推开门,尴尬地笑着走了进来。
这人好的胆子,没有吕梦宁的首肯竟敢进门。
“是你?”
那老者笑意更僵,道:“多年不见,今日幸得你解围,否则老夫在这洛城可是待不下去了。”
吕梦宁摇了摇头,无奈地笑道:“不书先生深藏不露,我今日所为究竟是救你还是救了鬼索明轩,现下还说不准呢。”
“那淫贼出手厉辣,老夫可不想招惹他。”
“你今夜来此作甚?”吕梦宁打量了他一番,笑道:“莫不是也想和我打赌?”
不书先生连忙摆手。“近日赌得够多了。”他缓了口气,轻声道:“东面的事情可解决了?赤朱可还好?”
吕梦宁闻言也不答话,只是将腰间佩剑递给了不书先生。
赤炼丹心扶正气,朱雀倚剑自笑天。
神剑赤朱。
位列天殇九大神兵榜第五位。
这是柄让人一见钟情的剑。
剑无杀气,有的只是正气。
还有一见难忘的感觉!
不书先生静静地打量着赤朱剑,吕梦宁则静静地看着他。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
不书先生缓缓叹道:“剑身更红,你的剑诀也更加凌厉了。”
吕梦宁自小身罹重疾,却因体质羸弱之故,反把他生命的潜力逼发出来。他的“惊风傲雪剑诀”自成一家,在剑法上已不在剑侠仙派的“无上仙剑道”之下。
“休要笑我了。当初若不是你,我也没有今天。”
吕梦宁由衷地说道。当年,吕梦宁拜师上官云涛,风头一时无对。后来,他力克八派群雄收复神剑赤朱,更是凭着一手剑招连挫八派高手。
江湖传言:一夜成名吕不二,惊风傲雪绝情剑。
便是因为他当年克敌之时,从不用第二招。
不书先生放下赤朱剑。“听闻四灵之气隐有不稳,‘太古法典’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可知晓?”
吕梦宁摇了摇头,道:“我本还道王栩大哥已窥到了秘密,岂料那锦囊却被易天所丢失。如今,我也不知究竟发什么了什么。”
不书先生道:“锦囊看与不看也没什么用途。”
“哦?”
吕梦宁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那锦囊是我交给王栩的,里面本就什么都没有。”
不书先生这话说得坦然。
惊到的却是吕梦宁,他眉头一皱。
“你为何这么做。”
不书先生不答反道:“老夫此次来也并非全是为你,也是想看看能否洞察最终的宿命。”
“可是?”吕梦宁疑声道:“既然锦囊里空无一物,何必还大费周章地要交于我手。”
不书先生并没答话,他起身走到窗前。
这里隐约可以看到后亭内的几朵小花。
花卑微地摇曳着。
除了风的声音还传来了不书先生的话。
“不这样做的话,如何能让易天踏入天殇。”
“易天?”
吕梦宁想到了王栩还有才刚的易天。
——他?
——他到底是谁?
吕梦宁这般想着的时候,不书先生也带着玩味的神色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