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兄弟，我是个官，昨日才跟知州要了个文书来着，你等等，我看看我带没带。”白辞凉拿手在那狱卒肩上拍了拍，这次他这个手，就是那个拿着春饼的手了，白辞凉也是好好擦了擦油。
“就你这样还官？还见知州？赶紧滚，不要给自己找麻烦，到时候出了事后悔都来不急。”狱卒可不跟你客气，一个拍手就打掉了白辞凉的手。
不过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肩膀上的油，不然他可没那么客气只是拍手。
而白辞凉在衣衫里掏了掏还真发现自己没带那文书，待在了原地。
狱卒见这人还不走，火气就冒了上来，他们这些牢狱中人，何时有过好脾气了，举起手就要动手。
只觉一阵风吹过，那狱卒猛然倒地，正是那佩着刀的郑鸣一脚踹倒了狱卒。
其余的狱卒本丝毫不在意这门口的事，这会儿自个人被打了这才纷纷涌了过来，边走边就要抽刀，嘴上骂骂咧咧的。
“他娘的，这世道咋了，还有人闲命长，敢跑来这找死的？”狱卒纷纷涌了出来，而那跌倒的狱卒也爬了起来，朝着这两个站定的年轻人就冲了过来。
今天，非得教训教训这两人。
那佩着刀的男子单手拿着一张纸，就竖在狱卒面前，“这是江陵知州的文书，还有，站在你们面前的，乃是直隶于当今圣上的提刑官，官阶——”
“三品！”
郑鸣这番举动之后，白辞凉的监狱之行，变得十分顺利，不仅有求必应，而且还有笑脸相迎。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进的不是监狱，而是春楼呢。
江陵牢狱里的事情都办妥之后，次日清晨，两匹黄骠马飞奔出城，马上之人，正是白辞凉与郑鸣。
“放心吧，天府那人没有骑马，我们总能赶上的。”白辞凉一身紫衣，那平和之中多了几缕高贵。
“如此甚好，圣上让我们跟上那天府府主独子，是想让我们杀了他么？”郑鸣那一身红衣也已经着在身上，洗净的红衣鲜亮无比，那一柄长刀更是夺目，一路纵马驶出城门不知吸引了多少姑娘的眼光。
“圣上的意思，谁又能揣测了，不过这个境况想来也只有两种情况了。”白辞凉挥着缰绳，身下的马奔地飞快。
“哪两种？”郑鸣轻易就跟上了白辞凉，虽然白辞凉在文官中算是马技不错的，但对上他，那是远远不够。
“让他活。”白辞凉望了望西边，“或者让他死。”
。。。。。。
“喂，小哑巴，你的任务应该是送我安全回天府，而不是仅仅是归蜀吧？”木雨歇嘴上叼着一根野草，野菜在他嘴里被嚼地拨来拨去，嘴里一股子涩味，但木雨歇还是乐此不疲。
“是。”小哑巴把手里的斗笠递给木雨歇，这些斗笠正是那些死尸们戴的，之前木雨歇在中原假装死尸的时候戴的就是这类斗笠遮脸。
小哑巴的意思很明显了，但是木雨歇没有要伸手去接的意思。
“都到了蜀地了，肯定是没有再戴这个的道理的。”木雨歇咧嘴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咱们要去哪？”
“这个你问我？”木雨歇这问题就连小哑巴都不免吐槽一下，都要入了蜀地的界限还问她这种问题，倒是谁是蜀地天府的少府主？
“当然得问你，只有你才知道他们原先住哪。”木雨歇撇了撇嘴，嘴里叼着的野草指向小哑巴身后那跟着的死尸队。
小哑巴停下修长的双腿，定睛看着木雨歇，手中的阴锣也停止了敲响，那明晃晃的眼睛很直接地在说话——什么意思？
“你不是说他们不是掩人耳目的工具么，是死了的蜀人，那就先送他们回家吧。”木雨歇一不小心把野草茎咬断了，嘴里的涩味更浓，那木雨歇没有一点想要吐出的意思，反而继续反复地咀嚼。
他从未对哪一道珍肴如此品味。
“不用了，先送你回去之后我自己再去就好。”小哑巴并不认可木雨歇这个想法。
“不行，我得去，怎么说也是死在异乡的蜀人，这次回了蜀小爷我还是有必要送他们先回去的。”木雨歇又大嚼了一口，干脆又咬下了一截野草茎，在嘴里反复咀嚼，那苦涩味让他的舌尖有点发麻。
“真是意外啊，木少府主，要刮目相看了。”小哑巴与木雨歇相处久了，这挖苦人的话都能学会了。“真心的。”小哑巴最后加了一句就继续敲着阴锣往前走。
“小哑巴，小爷就是个自私的人，什么都只考虑自己。”木雨歇大口嚼着嘴里的野草，跟那在前面走着的少女说着。
“以后你就知道了。”后面一句话木雨歇的声音变得很小，或许少女也不会在乎这些事情吧。
阴锣响动，在山间领路，在蜀地，赶尸之举就多了许多，虽仍然还是要避开活人，但是不需要像中原那般避讳。
之后就如木雨歇所说的，两人并没有直接往蜀内天府赶去，而是在天川内行走，先去送那些尸体回家。
多日之后。
“这次给了你多少银子？”木雨歇靠在一户农家门口的栅栏上，看着从农户家里走出来的小哑巴，又瞅了眼农院之中。
那尸体已经被装入寿木入殓，不得不说小哑巴赶尸的水平是真的不差，尸体的养护也非常到位，绝对不会出现面目连亲人都认不出来的情况，甚至由于面目过于栩栩如生还让亲人潸然泪下。
走出农舍的小哑巴没有说话，而是把手伸到了木雨歇脸前，然后把手摊开。
手掌心里只有五枚铜钱。
小哑巴的手心虽无木雨歇此前多见的那些春楼女菩萨那般雪白柔软，常年练武，握剑的人显然不会有那般的手掌。
而小哑巴的手指指节分明，修长泛着健康的淡红色，木雨歇看着看着竟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朝那手掌握去。
木雨歇的动作能碰到小哑巴那才叫有鬼了。
小哑巴捏住手掌，把五枚铜钱死死握在手心然后白了木雨歇一眼。
“那真是亏大了啊，小爷雇了那么大一条船放这些尸体，多花了多少银子啊，这银子怎么都赚不回来了吧。”木雨歇收回伸出的手，笑了笑，动作自然地不能再自然。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送到尸体得到的报酬最多的也不过几十文钱了，这些钱，放在以前，连木雨歇的一口助兴酒的钱都不够，可在现在，这些钱要够他们路程上的花费。
“有钱人都不太会让赶尸人赶尸，他们大都雇马车，或者坐船。”小哑巴细心地把五枚铜钱放妥，收了钱心情还算不错的她乐意跟木雨歇聊几句。
“可问题是我们就是坐船把他们载回来的啊。”木雨歇摊了摊双手，无奈都写在了脸上。
小爷可是花了大价钱啊，大价钱！
小哑巴扬起额头想了想，“那也没办法本来我该是走过来的，坐了船也没法多收钱，况且，他们家人应该是真的没什么钱。”
木雨歇看了看少女的脸，再朝农舍里看了看，农舍房檐下挂了几串腊肉，一般农家能挂上这个，肯定不该只能掏出五枚铜钱的主，前几次多多少少也有这种情况。
一般这类赶尸匠都是些面目可憎，豹头环眼的老汉，极少有人敢克扣赶尸人的钱，这行当本就阴森可怖，常人避之不及。
但是小哑巴就不一样了，一名少女，虽然背上背了把剑但还是无害的模样，这些居民起了克扣的念头也是正常。
木雨歇瞅着那帮农舍的人，而那帮农舍的人在流泪之余眼角还瞟向他，木雨歇看到他们在窃窃私语。
木雨歇冷冷一笑，靠在栅栏上的身子起身，拍了拍背后衣服上的灰尘，“行啦，别想着你那五枚铜钱了，都不够吃顿好饭的，走吧，进郡城小爷请你吃饭。”
小哑巴一脸的嫌弃。“你哪来的铜钱？这段日子在云川粮食全都是我花的钱。”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说我吃软饭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