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拍了拍小乌的脑袋,木雨歇来到马旁跃身上马,时隔许久再次坐在了小乌之上,这感觉,说不出的微妙。
“太好了,咱哥俩又可以一起纵马了。”邓子击言语中尽是激动,也赶紧回到自己那灰白马上,勒起缰绳。
“喂,小哑巴,还在等什么呢?赶紧上马。”木雨歇双手握着缰绳,坐下的黑马小乌已经跃跃欲试了,前蹄不停挪动。
小哑巴一看木雨歇就知道他的意思了,去就去吧,上次木雨歇甩开她去妓院不就出事了么,这次谁知道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小哑巴纵身一跃,轻盈落在马背上,那白马小雪并没有什么抵抗情绪,任由这个从未见过的人坐在它背上。
“走了。”木雨歇畅快一笑,双腿夹小乌身侧,那漆黑骏马早就迫不及待了,狂奔而出,邓子击立刻躯马跟上,紧接着就是一身纯白的小雪,马上坐着小哑巴。
三匹高头骏马之后则是邓子击随身带着的下人和侍卫。
潇湘阁,乃是蜀地有名的妓院,就建于遂宁郡,乃是一名蜀地商人所建,有意思的是,这商人为了建这妓院,先在遂宁郡建了一座假山,而后在这假山之上建了这座潇湘阁,阁内的姑娘房间就在这假山之上,普通的姑娘就在山脚,姿色越出众,才艺越精湛的就往上住,山顶处,住的正是那花魁。
“哎呦喂,这不是咱遂宁太守家的公子嘛,您可是好几天没来了,这几天那,好多姑娘都在念叨您呢,盼星星盼月亮,可把您盼来了。”老鸨亲自迎上那匹灰白色的马,喜笑颜开地向着那马上之人说道。
马上之人,绣着梅花的衣裳,那少年正是遂宁郡太守之子,邓子击,其父乃一郡之主,而他也就是一郡之霸。
“行了,别说了,小爷今日不是来了么,不过你还是赶紧招待招待我大哥。”邓子击看向自己的身前,木雨歇正停马于山下。
这会的木雨歇抬头望着山顶处,以前刚在这厮混的时候他年龄几许?是十二三么?这次回蜀之后,自己应是十六了吧。
才三年么,为什么自己却觉得所有都变了呢。
“大,大哥?”久经世事的老鸨愣住了,虽然她之前看到那骑着黑马的少年纵马在嘴前觉得奇怪,但是那朴素到有点简陋的衣服实在让她很难认定是什么尊贵人物。
“子击,我先上去了。小哑巴,你就在这等一下我吧。”木雨歇扭头朝小哑巴眨了眨眼。
“这一次陆九游那道士可不在这。”小哑巴冷着脸,没有丝毫温度可言,她只是要保住木雨歇的性命,这是她答应别人的事。
“放心,这次小爷我可不想死了。”木雨歇正过身子,伸出手摸了摸坐下小乌的雪白鬃毛。
不想死就没那么好死了。木雨歇心中默默念道,然后扯起缰绳,纵马上前朝着阶梯上奔了上去。
“哎,这不能骑马啊,大少爷!”老鸨看这一幕可是着了急了,这潇湘阁立阁之日就有规定不准骑马,假山虽不陡峭,阶梯多而平缓,但也绝不是什么骑马的好去处啊,况且这假山上都是潇湘阁的姑娘和客人,骑马上马撞到了谁如何是好啊。
“邓少爷,您这哥们怎么能骑马上去呢,这怎么能行啊。”这马都奔上去了,这几个门口的龟公也没拦住啊,只得跟这邓少爷诉苦了。
“啪!”
一个手掌猛地拍在了老鸨的脸上,鲜红的掌印上甚至扇出了几点淤血。
老鸨虽痛却不敢叫,脸上五味杂陈,有惊愕,有不解,有痛苦,却不敢有恨意。她只是不明白,虽然这遂宁霸王向来蛮横,但是在妓院那还是附庸风雅,怜惜女子的,不然也不会在那衣服上绣上梅花。
怎知今天这位爷这就打人了。
“小爷应该跟你说过了,这是我大哥。”邓子击脸上满是阴寒,用手指着那老鸨,“我大哥想骑马,就骑马。”
小哑巴翻了翻白眼,还真是兄弟啊。
木雨歇纵马而上,在假山间穿行,这假山可不小,上面树木密布,花卉杂植,摆放有序,亭台阁楼穿插于假山之中,风趣盎然,也是因此,多有文人墨客来此地喝酒吟诗。
那会儿的木雨歇也觉得,这些文人墨客真好风流,也是真风流,可这次出蜀回蜀,他不知迈过了多少名川大山,才知这假山的风趣,实在太过小家子气,若非这假山上住满了春楼姑娘,这潇湘阁更是不值一提。
至于那些吟诗的文人墨客,呵呵,简直就跟那些阁中稚女没什么差别。
木雨歇纵马而上,速度丝毫不慢,胯下之马,虽不是蜀地善于爬山的川马,但依旧飞驰而上,一路上总能碰到些嫖客妓女,木雨歇也没有想减速的意思,而是直接让这些人都倒在了草丛里。
横行乡里?
莫过于此。
“哒哒哒哒。”
假山并不算高,否则如今的木雨歇也不会觉得它小家子气,很快他就到了山顶的平地之上,这片平地,有一个小庄园,被一道白墙黑瓦包裹着,木雨歇纵马入门,黑马马蹄轻扣在石子路上,木雨歇在院子里看到了一个粉衣女子。
那粉衣女子正坐在石桌旁绣着一件衣服,听到马蹄声的她翩然回头,望见了那在马上的少年,少年虽然已有些不同,穿着以前他从不会穿的衣裳,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笑靥如花朵般绽放,粉衣女子放下手中的针线,拉起自己的衣摆小跑了过来,木雨歇望着眼前的女子,女子也有些变化,不过也是,这个年纪,正是那变化之快的时候,女子曾经的脸庞虽美,但多的是那无邪,是那甜美,而如今的女孩,多了几分妩媚,亭亭玉立,杨柳细腰。
拉着裙摆的女子跑得太快,不小心被地上的石子路绊倒了,身子跌了下去,木雨歇只得起身下马,上前几步向她迎去。
香软入怀。
女子扬起脑袋,看着眼前少年的脸庞,如花般的脸蛋羞红,如那粉色海棠。
“还是跟以前一样,连路都走不稳。”木雨歇扶起女孩,就松开了双手,让女孩站在了他身前。
“没事,摔倒的时候,每次少爷都在。”羞红的女子稳住身子作了个揖,望着木雨歇,眉眼如画。
“李馨香。”木雨歇轻轻念了一声女子的姓名。
与这位女子的相遇很老套,少年与兄弟一起,两人又是身份极尊贵之人,少年心气好奇张狂,那潇湘阁又久负盛名,一番游览,见一女子美丽怜人,自然占为己有,金银相予。
“恩,少爷。”名为李馨香的美丽女子巧笑盼兮。
看着这张脸木雨歇突然自嘲地笑了笑,“我已经不是少爷了。你虽长居于此,但也应该知晓,这一仗,天府败了,从此就不再有天府了,我也不是那天府少爷了。”
“少爷在馨香这始终是少爷,与是否是那天府少爷无关。”李馨香咬了咬下唇,双眸露出关切。
“与我是否是那天府少爷无关?哈哈哈哈。”木雨歇单手搭在马背上,仿佛眼前姑娘说的话有多么好笑。
“我不再是那天府少府主,对,我还是会富贵之极,金银不愁,可你知不知道,小爷我就成了那笼中鸟!那笼中鸟!蜀地,就是小爷我的牢笼!”木雨歇的面目变得可憎,话语声震耳。
“没事的,没事的,少爷,奴家还会陪着你的。”李馨香上前拉住了木雨歇的手,眼里水光荡漾。
而木雨歇直接就甩开了女子的手,一脸诡笑,“没事?对,你当然没事了,应该你老早就成了那笼中鸟,而囚禁你的,不过是区区这个潇湘馆罢了,而那个豢养你的人,是我罢了。”
李馨香被突然一甩跌坐在了地上,眼眶中的泪水滑落。
“我也将成那笼中鸟,不过我的囚牢是蜀地,囚我的人,是那洛泽的皇帝!”木雨歇伸臂直指东方,眼神冰冷。
“你这类女子,还真是容易依赖于人不是么?觉得成我禁裔是你之福气是么?觉得小爷我对你有所不同?”木雨歇翻身上马,冷冷地看着跌坐在地的女子。
“小爷我从未带你离开这潇湘馆,从未带你去我住的天府,只不过在我停留遂宁郡时来看看你罢了,就像主人喂食笼中鸟一般,你真的,觉得自己有所不同么?”木雨歇脸上笑意盎然,似乎是眼前之事着实有趣。
李馨香抬头看着少年的脸,虽然少年说的话实在伤人。
“怎么了,还在想着我答应娶你做妾么?”木雨歇轻拉缰绳,让马转个了圈,马头朝院门,策马奔出之前,木雨歇扭头说了最后一话。
“我等若是娶妾,也会娶那名门之女,你等,就该活在这潇湘馆之上,永远做那笼中鸟。”
青衣骑白鬃黑马下山,粉衣泣白墙黑瓦院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