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武会,发生了两个小插曲,其中一个就是寒迦引起的。
在武会刚开始的时候,众参赛者入场,寒迦在人群中瞧见了一个人——沁蓝,蝴蝶谷二谷主。
于是拦住她,从怀中取出一小小的白瓷瓶,要求她对阿青的亡灵道歉,好让它安息。
沁蓝是个冷漠寡言的人,一个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表情却像她的深色长裙一样沉郁。她一心想找暝谷尊主报仇,哪有心思理会寒迦的阿青。再说,那些人人得而诛之的嗜血蝠灵指不定会在她离开之后蜂拥而至、踩踏在姐妹们的尸体上欢呼呢!
“你都把它杀了,我只是让你给阿青道个歉,有那么难吗?”寒迦嚷着,举起白瓷瓶,一副你不道歉就不给走的架势,引来众人围观。沁蓝依然保持沉默。
“阿青是谁?”羲乘问。
“它不是人,”寒迦昂起头说,“是蝠灵!”
众人先是一惊,随即都站在沁蓝这边,对她的要求嗤之以鼻:“那种害人的魔物本就该杀,死不足惜,有什么好道歉的!”
“不是每只蝠灵都会伤人的。”寒迦顿时恼了,为阿青辩护,“人类也非个个都是好人吧!”
“我看你就不是好人,尽养些邪恶的东西。”有人驳道。
“你们……”寒迦气得满脸发青。
这个大陆上有些爱好怪癖的人喜欢驯养异类为宠物也不少见,羲乘对寒迦的心情表示理解,可是要给一只死去的蝠灵道歉确实是无稽之谈,加上沁蓝不善言辞,于是他说:“不过是一只蝠灵,改天再驯养过就是了,寒迦姑娘,别耽误了武会。”
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寒迦觉得特别委屈。
“在你们眼中就算错杀的是我,也一样死不足惜吧?”她的声音一反常态的低,语气中的寒意却越来越盛。她低下头,隐在瞳孔深处的蓝光如烟花般绽放,遍布双眼,中指微曲,眼里的蓝丝越发织密……
“别这样,寒迦!”闻讯过来的沐抒似乎察觉到了她要做什么,他轻轻地把手放在她肩上,说:“任何生命都是无价的。”
寒迦抬起水光潋滟的双眸,触到沐抒温和而悲悯的目光,闻着他衣袖间散发的清淡的草药气息,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萌生的是多么可怕的念头,神智一清,眼中蓝丝蓦地收拢,低下头去。
他们又怎么会明白,那些护着她族人的蝠灵与他们的生命有着怎样的密切关联,就像娆曼人和琉璃鸟一样。再说了,谁都有自己的心爱之物,你把人家的毁了,不但不赔礼道歉,还如此轻视,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羲乘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寒迦,总觉得这个少女有点怪异,但一时又说不出怪在哪里,加之她是沐抒的侍从,也就没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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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小插曲是夏玥舞引起的。
在武会结束的时候,在天下会盟城门口。
“为什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天气微寒,风舞门门主夏玥舞手握【如丝双剑】迎风而立,“你们结束了怎么不通知我?”
她眉目清丽,神采飞扬,发分两股以绿色丝带缠成弧扎在头顶,宛如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碧绿色的长裙裹着她轻盈婀娜的身姿,几片裙摆宛如风中杨柳,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却傲气横生。因为爷爷病逝,她错过了武会,心中大为不快。
“武会时间早已告示天下。”护盟剑使风絮拦住闹事的少女,“错过了这次,可以等下一届再来参加。”
“二十年?我可不想等。”夏玥舞哼一声,“只不过是误了时机,并不意味着我没他们厉害。”说着她一脸挑衅地抬起下巴,伸手随意指向一个人:“你信不信我不出三招就能把他打趴下?”
于是缠绕在她臂上的纤薄绫带随声而动,倏地刺出。
“【绿绫】……”
【二十四神奇植物】之一的【绿绫】,是天阙古域上一种稀有的带形植物,生于峭崖边,外表与绫缎极似,有极强的韧性、吸附力和攻击力,并且可以通过真气随意控制它的宽窄长短。只要有阳光和空气就能存活,被称为不死植物,还是毒气的克星。
被指的人正是四处闲走,仔细观摩各类建筑的西方其奇,见了那条飞刺过来的绿色植物,吓得他赶紧以扇掩面,说:“我的乖乖,趴下可以,这容貌可不能毁。”
“你还算识货。”夏玥舞有些得意地说:“这玩意可是我两年前得到的。”
但很快夏玥舞又将【绿绫】收了回来,脸色顿时僵住了。
她的周围突然多了七个与风絮衣着相同的持剑女子,乌发高束,目射冷光,无声无息地将她围住。
是天下会盟“护盟十六剑”的成员。护盟十六剑的剑术她是知道的,尤其是十六人联手的“诛”剑阵,足以和太乙玄门的护门剑阵分庭抗衡。虽然现在只出现八个,但每个人的剑术都未必在她之下。
其中一个冷声开口:“你信不信,我们也可以做到?”
“你……你们欺负人!”高涨的气焰被瞬间压倒,她只觉得又害怕又委屈。
“这样确实不好呢!”一道影子无声飘过,像一抹浅橘色的风,轻盈又迅捷,竟能轻松避开护盟剑使停在夏玥舞身旁,一边摆弄着腰间的丝绦,一边说:“以多欺少,不公平。”声音清脆如风铃。
少女一袭浅橘色衣裳,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明眸皓齿,清灵秀气,全然不顾四周的杀机,就这么旁若无人笑吟吟地站在那里,却令剑使们面面相觑,措手不及。
“你又是谁?”风絮语气又冷了几分。
少女俏然一笑:“我叫盈葵,她的随从。”然后附在夏玥舞耳边低语几句。
夏玥舞顿时大声控诉,“我要见你们少主!”
“就算是少主也没权利让你重新参赛,或者取缔任何一位高手去潇音碧落。”风絮说。
“这不用你管,”夏玥舞挥动着飘拂在手臂间的【绿绫】,“你只管传话就是了。”
“你这人……”剑使飘零冷哼,“凭什么!”
夏玥舞强作镇定,得意地扬起了眉毛:“就凭我是他的未婚妻。”
当飘零将夏玥舞的原话带给羲乘时,他正举杯畅饮,酒刚入喉就直接喷了出来。
于是夏玥舞顺利地进了天下会盟,顺利地见到了羲乘。这让在座的许多人倍感惊奇,想这羲乘少主虽然二十好几,却一直以大业为重不曾婚配,现在突然冒出一个未婚妻到底是什么来头?
夏玥舞看见台上的男子黑冠束发,眉目疏朗,一袭金丝镶边宽大黑衫在冷风中肆意翻飞,散发着领袖人物特有的张扬而又不失内敛的气息。他走下台阶停在她面前,嘴角上扬,重复了一句:“未婚妻!”
她一个激灵后退,又马上摆出一副骄横的气势,昂起头问:“你就是羲乘?”
“怎么,连夫君都不认识了?”音心调笑。他的目光却落在她身边的橘衣少女身上,眉头微微皱起,盈葵却是落落大方地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
夏玥舞厚着脸皮答:“如果不这么说,天下会盟的少主又怎会愿意见我!”
“你要见我,所为何事?”羲乘倒是很从容。
“我要去潇音碧落。”夏玥舞毫不客气。
羲乘听后也没表示惊讶或不屑,只把音心介绍给她认识,说:“这位音心公子只有一位随从,只要他不介意,夏门主可以以随从的身份去潇音碧落。”从武会中脱颖而出的前一百名高手每人可以携带两名随从同往圣地,这并不难办。
音心笑着讨好:“有如此好看的姑娘随同,自然没人会介意。”
“我才不要做随从,”夏玥舞并不妥协,“随从是不能进力量幻境的。”谁都知道,只有在武会上获得前一百名,才有资格进入潇音碧落的力量幻境,将自身修为提高到极限,而随从只能待在外边。
“你还得寸进尺了!”风絮微恼。
“那你想怎样呢?”羲乘好脾气地问。
“除非他主动退出,把名额让给我。”夏玥舞指着音心,理直气壮地说。
这次羲乘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
岂料夏玥舞一屁股坐在地上,仰天哭喊:“爷爷……您常说天下会盟是义薄云天、扶微济弱的正义之盟……可您看到没有,他们是怎么对待我们这些弱小门派的……您要不是大病不起撒手人寰,又怎会任他们欺负我一个弱女子……呜呜……”
见众人一脸错愕无动于衷,她又提高了嗓音:“爷爷,我有负您所望,不能将风舞门发扬光大,更对不起夏家的列祖列宗,百年基业如今毁在我手上……呜呜……我这就当面向你们请罪来了……”说着拔剑出鞘欲自刎。
“叮!”
七素出手击落她的剑,说:“去不了潇音碧落跟你家族的百年基业有关系吗?”
“你懂什么!”夏玥舞瞪了眼七素,“去不了潇音碧落就不能获得更大的力量,自己不够强大就会被人欺负……弱肉强食,我们风舞门自然会被别的门派吞没……”
七素默然,可以想象宗派之间的争夺是怎样的激烈,千百年来一向如此。虽然天下会盟的诞生,有效地遏止了宗派各股势力之间盲目而惨烈的争夺,但在天下会盟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外,争夺仍然存在,血腥仍然浓重。正因如此,大家都想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谁会轻易让出名额。再说,武会也有武规,如果撒泼耍赖能求来金牌,他们又何必日日夜夜勤修苦练。
“呜……哇……”夏玥舞的哭声从高到低又从低到高,反复循环,一点也没停歇的意思。
“你不要哭了,”终于有人不知道是受不了,还是不忍心,站出来说,“我把名额让给你,如果你能赢了我的话。”
说话的是一个衣着随和的白净少年,乌仑堡少堡主易萧萧,手上拿着一枚刻有“九十八”字样的金牌。
于是夏玥舞如愿以偿,击败了他得到金牌,可能是易萧萧有意相让,也可能夏玥舞的功夫确实在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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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把名额让给了我,你怎么办?”拿到金牌的夏玥舞十分愉悦地跟少年交谈起来,她脸上完全没有刚才声泪俱下的悲苦。
易萧萧并不在意:“我参加武会也不是为了名次。”
“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历练。”他耸耸肩,“我爹说的。”
“潇音碧落那么美的地方,难道你不想去看一看吗?”
“当然想。”
“可你把它让给了我。”夏玥舞晃了晃手中的金牌。
“我想你比我更需要。”
夏玥舞敛去了一脸的嚣张和蛮横,眼神柔软了许多,说:“正好我也是一个人来的,你就做我的随从吧!”
“还有我呢!”盈葵眨眨眼说,“我也是你随从呀。”
“你干嘛冒充我的随从?”要是没记错,她们也就刚刚才认识的吧。
“跟着你就可以去潇音碧落呀!”盈葵娇俏地笑着,甩了甩腰间的丝绦,“这次我可是帮了你的忙,你不能丢下我。”
“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出的馊主意,本门主至于这么丢人吗?”夏玥舞嗔怪。
“我只是帮你想办法见到少主,可没叫你坐地上哭。”她略微失望,“再说了,我也没料到这丰神俊朗的羲乘少主竟会如此不解风情啊!”旋即橘衫摆动,转身问易萧萧:“你可知这次武会上谁的功夫最厉害?就是那种招式灵动敏捷、好看不死板、没有太大杀伤力又能轻松躲避袭击、靠速度取胜的?”
易萧萧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恍然说:“有,千慕羽。”
夏玥舞眉头一皱:“你又要做什么?”
“拜师学艺!”
于是盈葵兴致冲冲地去了,过后又满心欢喜地回来,对千慕羽是赞不绝口。听说千慕羽不但指点了她的轻功,还教了她一种奇妙到不可思议的步法,且只教了她一人,对其他慕名而去的人都拒之门外,这让夏玥舞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