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七素猛然惊醒,冷汗涔涔,她抚着怦怦直跳的心口,不断喘息。
又做梦了。
从小到大,她经常断断续续地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没有一次像今晚这样连贯清晰。
那个美丽的贵妇是谁?为什么叫她遥儿?谁与谁相遇就是死期?那个树妖最后怎么化成音心的模样?冥冥之中是什么力量在牵引着她去寻找一个人?那个人真是音心吗?
寒风入窗,星月无光。
七素心慌意乱,再也无法入睡,便穿上衣衫,悄然出门。
没有来由的,她想去找音心。想必他也还没睡,也许仍在千重楼,于是迈出大院,向一座偏远的山峰掠去。
高山旁有一座比山还高的建筑——千重楼。
千重楼是天下会盟最高的建筑,也是临境乃至整个天阙古域最高的楼阁,占地数顷,高数千尺,故名千重楼。据说只有极少人能成功徒步登上顶楼,多数在半途就晕厥倒下,而能够登上顶楼的人俯瞰脚下大陆时,都会萌生坐拥天下的念头。这座楼不知是谁建造的,在天下会盟还没诞生前就矗立在临境这一方山水之间,其构造之巧妙、材质之奇坚、气势之宏伟,就连以建筑闻名天下的西方世家都自愧不如。以至于那位痴迷于研究各种建筑的西方世家大公子西方其奇、在武会期间每天都领着自家子弟前来观摩一遍,轻摇玉扇,惊叹之声滔滔不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能把一座高楼打造得如此精妙绝伦,任凭几千年风吹雨打也屹立不倒、经久不衰?
七素远远就听见了盈葵的声音。
“西方公子,原来你在这呢!”
西方其奇顿时神经绷紧:“是盈……盈葵姑娘啊,这个……我刚刚脚崴了,哎哟……”他马上作脚瘸状。
“严重吗?我帮你看看。”盈葵热心地把脸凑了过去。
“啊!不……不用!”他连忙伸手挡开,“我休息下就好了。”
“真遗憾,我还想找你比试轻功,看谁能到达千重楼顶呢!”盈葵表示很失落。
从武会到潇音碧落,再回到天下会盟,这一路上开朗率真的盈葵很快就与大家熟络起来了。不过她有个让人头疼的嗜好,就是喜欢与人比试轻功,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输了就得给对方磕头。起初是没人拒绝的,因为大部分宗派高手都不相信自己会输给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再说潇音碧落也不是白去的,他们的武功修为都得到极大的提升。但事实证明,他们还真就的输给了这个小女孩,而有些不愿同她比试的人被她归纳为输方。因此,盈葵自称她的独门轻功【惊鸿掠】赛遍天下会盟无敌手。
西方其奇当然有自知之明,所以谎称脚痛。设想一下,堂堂一个大族世家未来的继承人,居然给一个稚气未脱的女孩下跪磕头!那情景,想想都觉得丢人。
七素笑了笑,转身掠入楼阁。
子夜将尽人渐散,唯有第十八楼还有些许人影。
羲乘与几位志趣相投的友人仍在畅谈,冬夜的冷风丝毫干扰不了他们的热情。
七素远远地望着音心,眼里一片茫然,心里一阵纠结。她本想找他说点什么,但又无从开口。总不能说我梦见一个恶魔,和你长得相似。以他的性情定会笑容可掬地回答:姑娘定是对音心思念太深,以至夜不能寐。这让她情何以堪?
音心睡意来袭,辞了羲乘众友,和戎展回房休息,从七素身边走过时还不忘对她点头一笑,以一贯优雅的仪态。
沁蓝和宛夫人背倚栏杆,各有所思。
沁蓝想着怎样才能杀了暝谷尊主报仇雪恨,内心怒火燃烧,身体却在风中打着冷颤。
宛夫人想的是上门女婿一事,宗派高手各有所长,德才与武术兼备者不多,思来想去,只有神医沐抒和羲乘少主最合她心意。然而神医在奈落湖边就与他们分道扬镳了,羲乘少主又有他的宏图大业,无心儿女情长。退一步说右使容成逸琅也不错,出类拔萃,剑术高超,奈何传闻他与左使独孤芷涵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因此,宛夫人很是困扰。
而另一边,夏玥舞、陵尹蝶、公孙不凡、易萧萧几人围成一桌侃侃而谈。
公孙不凡自幼与剑为伴,剑在手时格外冷静专注,放下剑后一派潇洒豪迈。
芜澈较为安静,看上去忧心忡忡。她也一样忘了幻境里发生的一切,但是她记得哥哥教的曲子,还记得哥哥说过尊主带走了姐姐,那么姐姐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因为尊主答应的事从不食言,他答应了救姐姐就不会伤害姐姐。其实她并不喜欢尊主,他太强大了,强大到有时令人恐惧,有时又令人心安。在暝谷五年,她没看清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也没看清尊主是什么样的人,她的活动范围有限,说是为了保护她,其实是想用她来留住哥哥吧?所以她离开暝谷,要给哥哥自由,要和姐姐一起找到真凶,可是姐姐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七素无声地走了过去,坐了下来。
两杯酒下肚,夏玥舞脸色酡红,说话更是无所顾忌了。她一手攥着酒杯,一手攀着七素的肩膀说,从力量幻境出来后,她就不再是以前的夏玥舞了,那些欺负过她风舞门的帮派迟早要被她铲平;她说沁蓝之所以会败给暝谷尊主,是因为她手中的剑没有列入【古今兵器录】前十名——然后把自己的【如丝双剑】往桌上一搁,继续说,如果是我,就未必会败给暝谷尊主,至少不会败得那么惨——这话使不远处的沁蓝听了很不是滋味;夏玥舞还说,陵尹蝶不用再费神挑什么夫婿了,我看易萧萧就很合适,家中独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乌仑堡在宗派间也颇有威望,算得上门当户对,但你的刀法差强人意,还得到公孙不凡家去练一练。
易萧萧和陵尹蝶不由地低下头,红着脸。
最后七素将一块糕点塞到夏玥舞嘴里,才阻止了她满口的胡言乱语。
这时,盈葵飘然而至,挤到他们中间,趴在桌上,一副兴致怏怏的表情:“看来天下会盟也不太好玩了。”
“没人跟你比试轻功了?”七素戏谑。
“他们都怕给我磕头,我就说不要规矩嘛,他们又说没规矩还叫什么比试。”
“盈葵,我知道有个人你一定比不过。”公孙不凡说。
“谁?”盈葵眨着眼。
“千慕羽。”
“千慕羽姐姐呀?”盈葵顿时有了神采,但很快又恢复的先前的表情,“她又不在天下会盟,而且她教过我一种步法,也算是我师父了,我怎么可以对师父不敬呢?不行,不行!”
“那你跟我们说说,她为什么要教你步法,且只教你一人?”公孙不凡看起来蛮有兴趣的样子。
盈葵自豪地昂起头:“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不能跟你们说。”
“你真不够意思。”夏玥舞又饮下一杯酒,“下次我也要她教我一套功夫。”朦胧中她似乎看见远方天空有一团白影飘来,迷迷糊糊问了一句:“那是什么?”
夜空中,一顶白轿乘风而至,抬轿的四个女子蒙着面纱,一身浅紫衣风中招展,飘忽迅捷如幽灵。
轿子停在的天下会盟城门口,守门人恭敬行礼。
“如我所料不错,定然是天下会盟左使独孤芷涵,听说是位绝色美人呢。”公孙不凡收回视线,见夏玥舞已经趴倒在桌上了。
一件突发事件让整个天下会盟笼罩在恐慌的阴影中。
两位护盟剑使匆忙掠上千重楼,禀报羲乘:“少主,盟主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