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老师,亲爱的新生同学们,大家上午好,我是来自银湖艺术学院的大四级学生……”
黎若平作为一名新生,入学第二天,他呆呆的和其他新生们一排排的站在操场上,参加这所谓的开学典礼。
他是个大个子,身高一米八八左右,毛寸头,按着他的话说,穿上鞋就一米九,从面相上看,全然不像一个十九岁的学生,他很胖,足有二百四十多斤,但由于身高的原因,只让人觉得他像一堵大墙。他的脸上总是面无表情,不是他性格很严肃,而是因为脸上的肉多,他总以为自己脸上带着的是微笑。他的长相无法评述,只能用从小到大他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来形容:
“这大小伙子瘦下来肯定很帅。”
也许大部分人都和他此时的想法一样,并不在乎上面有谁在看,哪个领导是谁,新生代表讲了什么,也许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开学典礼——领导们在阴凉处坐着,而你在操场上站着,还是八九月份暑气尚未消散的炎热夏季。身上崭新的长袖校服还散发着那股略微刺鼻的气息,仿佛在告诉所有人,它不是这个季节该穿的东西,然而校服的提醒是无法抵抗学校领导的要求的。就这样,炎热,潮湿,加之学校领导的滔滔不绝,酷暑和阴凉的对比差异,让在场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学生,都感到有些许的心情烦躁。不光是这次,好像从小到大他所经历的任何一个学生时代的开学典礼都是这样子。
“要我说,这学校的领导,都还不一定念过大学……”一个男性的声音在黎若平的旁边咕哝着,声音很小,但是很容易被察觉到。
“是啊,又不是什么名校,一个普通的二本大学,还是民办,这么一听就觉得比不过别人……但能怎么办,考都考进来了……我可不想去复读一年。”黎若平小声的回应着,他并不认识那个男生,只不过在北方,新生之间搭个话很可能就是互相认识的开端。
“哎,没办法啊,兄弟,你是学啥的?”那个男生问。
“程序设计,”在艺术院校学一个跟艺术毫不沾边的专业,听起来多少有点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黎若平的回答,也不是那么干脆利落,好像这四个字是从嘴里流出来的一样,稀里咣当的。
“喔,程序员啊,兄弟你要珍惜你的头发啊,别到时候……”说到这时,他略有些兴奋,声音有些大了。
“你们俩,干什么呢!安静!”几个好像学生会的高年级学生走到了我们旁边,示意不要讲话,然后又走到一旁去了。
“这就是学生会吗,多少有点仗势欺人的感觉。”黎若平心中想到。虽然他们也是在维持秩序,但是被学生管的感觉总是那么令人不爽,这就像初中高中,班干部怎么管纪律也总有人对着干,但是班主任一来就会好很多……也许吧。
看他们走远了,那个男生补充道:“别到时候书没念完头发先毕业了。”
“没事,等我秃了那一天,我就是真正的强者了。”
仿佛打开了话匣子,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瞎扯着,不过由于不能大声说话,互相之间听得也不是那么清楚,更多的是附和的笑。
“哈哈,兄弟你人挺有意思,我叫赵亨,学会计的,你叫啥?”
“黎若平,黎明的黎。”
学生时代,男生之间简短的自我介绍,几乎可以在任何地方完成,可能是课间的厕所,午休的操场,也可能像这样,在开学典礼上小声的低语……
两人又小声的聊了一段时间,直到听到了上面的人说出“到此结束”这四个字,他俩才反应过来,这次开学典礼终于是结束了,而随后上面的主持人说:
“现在的你们,已经是一名合格的大学生了!”
也许吧,也许一名合格的大学生连食堂和厕所在哪都还没搞明白。
认识了一个新同学,这也许就是黎若平开学典礼的唯一收获了。而随着队伍的解散,黎若平正在犹豫是要回寝室还是去食堂,这时,赵亨走了过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他想了想,好像没什么必要去拒绝,毕竟室友们都先走了,便答应了。
两人唠了一路,得知黎若平家是本地的,而赵亨是山东人,赵亨觉得黎若平在家乡待着方便,而黎若平觉得能去外面走走也好,毕竟对于一部分人来说,人生中可能只有这么一次长距离,长时间离开家乡的机会,而对黎若平来说,他的这个机会已经消失了。
然而两个十八九岁的男生走在路上,尤其是刚入学的大学的路上,聊的内容也绝对不仅仅局限于这些仿佛家长里短一样的东西,话匣子打开了,一个眼神,一个邪魅的笑,“诶嘿嘿”,大家就都懂了……
“我去,你看那个,这身材太绝了,这身高少说也得一米七二……woc这腿……woc这腰……woc这大……”赵亨走在路上眼睛都快直了。
“你小点声……待会儿再让人听见,你咋像没见过女的似的……”说着,黎若平朝着赵亨看的方向看去,目光迅速锁定在了一个身材高挑的长发女生身上,
“身高一米七三,体重大概九十五斤,胸围83-85,怎么也是个C……”黎若平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woc,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眼睛里安啥东西了,算这么准……来来来,你眼睛也借我使使……”赵亨伸手就往他脸上够。
“嘿嘿,这可不行,这眼睛换地方了就不好使了。”黎若平又说,
“咱们还是快点去吃饭吧,早上也没吃东西,我快饿趴了……”
赵亨揉了揉眼睛,他觉得右眼皮一直在跳,也许是因为刚看到那个女生的缘故?
都说大学食堂跟高中初中不一样,黎若平总算是见识到了,映入眼帘的是琳琅满目的档口,炸鸡薯条汉堡包,油条烧饼豆腐脑,米线拉面肉夹馍,包子馄饨和水饺……太多了……太多了……太多了!
太!多!了!
赵亨仿佛觉得旁边这个高大的男人在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这是一场只有香气没有硝烟的战争,黎若平穿插在各个队伍之间,在座位和各个档口间来回穿梭,一个身形魁梧的人一旦灵活的“扭动”了起来,在视觉上也是一种震撼。
当赵亨端着手中排了半天队买的鸡排饭去找黎若平坐在哪里时,他惊呆了,手中的饭差点掉在了地上。
奈何当年赵亨语文课没有好好听讲,没学会什么形容词语,后来赵亨回忆起来那天,他的形容是这样的:
“那个男人的耀眼程度就像夜空中的北极星,青藏高原上的太阳,暴雨夜中的那第一道闪电,在泰山上看到的第一缕阳光,就像攻城略地的白起……呃……就像一台吃饭机器……”
而他在当时,只说了数不清的“卧槽”。
而周围的人,目光中也写满了“卧槽”。
太!多!了!
桌子上光是大碗就放了四个,牛肉饭,土豆粉,炒面,还有一大碗羊杂汤,以及一堆其他的小吃……
这架势好像那大闹桃花村的鲁智深,不光是架势像,就连形象都很像,赵亨看了看自己桌上的饭,好像个儿童套餐。
“不是,兄弟……你这也太能吃了……你看那边,都在那瞅咱们呢……”赵亨手中的筷子拿也不是放也不是,他感觉自己正在背负一股莫名的压力……好像眼前这个人快要把目光所及的食物都要吃干净一样……想到这里,赵亨还是往嘴里扒拉了几口——说不定再不快点自己的这份都没了……
“他的饭量跟体型可真是成正比……应该去参加个大胃王比赛什么的……”赵亨心想。而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碗牛肉饭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了一个不剩一粒米的大空碗。而自己才仅仅吃了几口而已,黎若平不像是在吃饭,他像是餐桌上的亚历山大大帝,好像每吃一口,就又征服了一片领地一样,他简直就是餐桌上的征服王……每个从他身边路过的人的目光好像都会不自觉的被这张桌子上碗的数量以及密度所吸引。
“兄弟,慢点……你这真不噎得慌吗……我去你这也太……唉唉袖子快进碗里了,噢噢碗是空的啊……怎么又空了一个啊?啥时候又吃完一个啊?”原本打算再说点什么的赵亨看到这副架势,除了惊愕,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恐惧。对黎若平来说,能大快朵颐的吃东西,简直是能在人生中排在前三名的乐事。有这么一种说法,吃东西快的人,是因为比较享受那种吞咽的快感,而不是咀嚼的感觉。
赵亨一直埋着头默默地吃,没敢抬头看着面前这个似乎真的散发着金光的男人,渐渐地他甚至感觉到金光在逐渐消散,一抬头,四个大碗早已空空如也,其他的小吃好像也只剩下了签子和骨头……难道这就是四大皆空?
“嗝………………有点撑啊。”黎若平略带笑意的说。
“兄弟,你身上刚才好像在发光,我都不敢直视你。”赵亨低着头吃着仅剩的那最后几口,不自觉的变得细嚼慢咽了起来——近乎夸张的那种。
“哈哈哈,嗝!……哈……也许……嗝!也许吧。”
毕竟这么纯粹的欢乐时光,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讲,可能真的不多。
窗外的太阳仿佛让人看不到自己的影子,已经是中午十二点左右了,两人吃完饭又坐了一会儿,赵亨说他们寝室下午要出去搞个团建,就先走了,黎若平一个人坐在那里,望着窗外——是一片绿草地,没什么可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