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11年10月15日天气阴
我叫李漱华,一个刚混迹社会两年的大学生,在济南读大专。
曾经在一家油制厂做小组组长,属于管理层,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蓝领。
那时候我的工资并不高,也就勉强过月薪六千元的大坎,而6067元已经是济南的一大收入门槛了,这是全省收入平均线。
至于买房买车嘛,只怕三十岁之前不可能了。
我是男的,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我的父母要给我取这么一个女性化的名字。
听二舅姥爷说,好像是当年我妈怀我的时候和我爸争吵过,原因是她怀疑我爸在外面有女人,因为我妈怀孕的时候,我爸常常出差加班,经常夜不归宿,所以我妈说要给我爸生一个小狐狸精,让他们李家绝后,好气气我爸,然而却生下了我。
至于名字,也是因为临产那一天,我爸没来,我妈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可惜为时已晚,我就这样一脚踏破羊胎而出..........等到办理入户手续时,我妈就干脆把我的名字填成了漱华,因为漱华是我爸高中时候暗恋对象的名字,这事她知道。
其实现在想想,我总觉得那时候我妈太偏见了,为什么出差加班就意味着出轨呢?这是一种偏见。我实在搞不清楚女人的脑回路,至今我也没搞懂。
总之从小到大,我就是个经常惹男同学嘲笑的人,因此我从来都是自愿做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因为这样能给我带来安全感。
好几次小学初中班主任想给我调座位靠前点,说总不能老让我做后排,这样对我不公平,被我委婉拒绝了。到了高中,就再也没有班主任会在意一个成绩不靠前的学生座位问题,关注他上课是否看得见,听得清。
然而因为我们高中在县城里相对来是是属于比较差,所以座位也没有会去争靠前,相反都拼了命想往后面挤,因此我每次就这样被安排坐上了第一排。
就这样我坐上了人生第一次教室前排。
其实做前排也有做前排的好处,就是看到漂亮的女老师可以比后面那帮男生看得更清楚,仿佛就在你眼前唾手可得,当然这只是仿佛。
另外一个好处就是我的四周都是女生,坐久了就熟络了,往往这样脱单机会更大。然而我可能是个例外吧,并不是我长得有多丑,只是因为我长得太髙了,高一时的我就将近一米八。
我高中的曾经私下托一个女性好友问她们宿舍一个女生对我的看法,得到的回复是,我太髙了,让她感到害怕,万一和我在一起被我打怎么办的......我觉得这些都是无稽之谈,我像是那种人吗?
好吧,老实说我面相的确不太好,可能看上去有点凶,只是有点而已罢了。
初中的时候,曾经一度有小混混跑过来我面前喊我大哥,说要认我做他们老大,我拒绝了,因为我那时虽然有一米七多的个子,在同龄人看来可能是个巨人,但是我一点都不喜欢打架。
不是我菜,我从来没打输过架。
当然也没打赢过。
当一个人成长到一定年龄或者阶段的时候,就会越来越受社会的条条框框制约,那你就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为所欲为,想打架就打架,看谁不爽就来干一架了。
因为你已经不再是个小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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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喜欢那个女生是我们班的学委,成绩很好,人长得也清纯,而且声音很好听,如果说有什么不好的,那可能就是她相对其他女生来说,偏矮一些。
她大概一米五五出头吧,这个数据是向我室友隔壁男生宿舍的体委打听过来的,为此我付给他一包方便面作为答谢,在男生宿舍谈钱太俗了,还是谈吃的吧。
其实男生也和女生一样,存在吃货,而且我们宿舍是特别的存在,男生宿舍夜修完回去,基本不是在吃的路上,就是在买吃的路上。
相对而言,我们更偏向于方便面,因为这玩意有时候做夜宵往往可以大杀四方。设想一下,你可以让你整个宿舍都闻在你的香味入睡,这简直就是在犯罪。
不过虽然没有一条法律规定不可以在宿舍熄灯后吃泡面,后来宿舍几个人忍不了了,毅然而然起义,最后合起伙来把我泡面瓜分了..........就这样,我们宿舍开始发行起了泡面货币,便逐渐影响了隔壁宿舍,最后整个班的男生都跟着我们宿舍交换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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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我平平淡淡度过我作为一个普通人的前十八年,接下来开始作为一个成年人,踏入大学。
大学三年,我一直在浑水摸鱼,当然也有学习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都是学了两三天,正打算坚持下去的时候,就被室友猫头引诱,然后稀里糊涂地带出去网吧,往往一去就是一宿,通宵到第二天,两眼迷糊去了教室就是签个到,倒头就是大睡,一连好几天都不想再看书了,觉得好累。
我一度觉得我大学三年和胡适留美日记很像。
关于像胡适这样的大文豪,很多人想象中这样的人在留学期间一定是每天刻苦读书,一丝不苟,最后才能成为像今天这样的大家,但是事实上,你翻开胡适留学期间的日记就会发现,名人也是人,我上学时候遇到的问题,这些文人也会遇到,胡适的日记很多只有两个字,哪两个字呢——打牌!
7月4日
新开这本日记,也为了督促自己下个学期多下些苦功。先要读完手边的莎士比亚的《亨利八世》。
7月13日
打牌。
7月14日
打牌。
7月15日
打牌。
7月16日
胡适之啊胡适之!你怎么能如此堕落!先前订下的学习计划你都忘了吗?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7月17日
打牌。
7月18日
打牌。
尤其是7月16日的日记:胡适之啊胡适之!你怎么能如此堕落!先前定下的学习计划你都忘了吗?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可是17日和18日还是照常的打牌,这真的跟我们现实生活中很多想要好好学习可是还是控制不住手机诱惑的大学生实在是太像了。
我上大学那会,每次去完网吧通宵后,就开始在悔恨中度过惨痛的夜晚,然后一定要认真读完这本书,第二天晚上就和猫头去网吧通宵到天亮,然后持续两三天后,回来宿舍后反省,痛骂自己后再反省,然后拿起来书来度过一个痛苦的晚上;后面又去网吧通宵,如此循环往复下去..............
那时候,我也想不明白到底是我意志不够坚定呢?还是猫头这家伙太狗了,老想拖我一起出去混社会。
为什么叫猫头呢?是因为他总是沉迷各种小说电影和歌曲,其中他崇拜的一个偶像就是猫王埃尔维斯·普雷斯利。
因此天天在我们宿舍宣扬猫王的伟大。
但我实在看不出来一个一生私桔生活上放荡不羁,与之发生过性关系的女性多达3000人,这其中也包括玛丽莲·梦露,甚至酗酒、服食麻醉剂、兴奋剂,到底有什么值得追的。
因为人们总会把一个人的品性和他的作品联系到一切,就是一个人如果是渣,也就是我们常说的负面新闻出现,那么人们极有可能就是连同他的作品艺术都一同否决。
可能这就是人吧!
我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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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真正使我改变这种想法的是,一个老人。
那是一次下雨天,当时的我在去县政府面试的路上。
那时候的我被家里人逼迫,报考了公务员,还自学了两年多,前前后后参加的各类公务员课程都快赶上六万多块钱了,这还不是最多的。
至于在那一次国考中通过了笔试,这算得上是成功一大半吧。
接下来就是最为困难,也是最为疑惑的时刻了,因为接下来你能否通过,出来不是看你的标准答案多准确,语言多华丽,而完全靠面试官那虚无缥缈的“直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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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滴咚的一声后,又引来无数硕大雨点接连而至,雨点越来越大,越来越多,人群散了,跑到各店门口、公交车站躲雨,这雨大得好似要把这条街冲刷一遍。
不久后躲雨的人群就“喧闹”起来了,这种时候反正无聊,我就主动和旁边陌生朋友搭话,唠唠嗑,或是看看手机打发躲雨时间。
因为上完大学后,混迹社会两年的我懂得了,如何与人交谈沟通的方法,那就是一个劲地夸赞对方。
如果你在一处四周都是陌生人的地方,为了让自己免于异类,最好的方法就是淡去自我,融入到周围的身边、周围的话题中去。
很快感觉手机快没电了,于是我当心一会影响我面试,所以收起手机,开始观察周围的一切。
啾啾啾,一声声响起传来,一个右手持拐杖,带着黝黑皮肤的“糟老头”,左手掖夹着一把已经坏了的雨伞缓步走过来,向公交车站走近。
雨中的他好像走得很艰难,人群中偶有一两青年扭过头喵一眼,静望一两秒过后,又转头回去唠嗑,亦或是将视线转回异彩纷呈的手机屏幕。
我想他看不见前方,只能靠手中这把陪伴他经历岁月损磨的“破”拐杖,他穿着有些朴素,谈不上简陋,毕竟衣角洗得格外干净,但是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磕磕绊绊的皱纹,才让他显得像个糟老头。
我想去帮扶他,可出于“讹人”的事件的发酵,我后退了。
那时候流传一句话,“地上一躺,黄金万两;地上一睡,明日富贵。”
几次上前,又几次后退,最后我屈服了,拿起手机假装专注地看着屏幕里的信息,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眼不见,心为静”的心态,我选择沉默。
毕竟我家境就是一个小康家庭,全靠我爸一个人在外工作,可经不起这一未知的“讹人”。
况且我还有一个重要的面试,它关乎我的命运,关乎我那六万多块钱到底花得冤不冤,我必须在九点半之前赶到县政府去。
时间和金钱都不允许我向前,命运再次逼迫我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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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最近xx主播不是弄个直播xx游戏体验服”,人群叽叽喳喳唠嗑起来,没人去看旁边这个糟老头子,显得他极其异类。
雨越来越大了,路道开始有些积水,公交车还没有到。
此时耳边响起人群几声碎碎念,不知是谁抱怨几句,“这水积得真不像话,不知道当官的怎么想的,也不管管。”
渐渐有人开始附和起来,“就是嘛!都是吃饱的不怕挨饿的,咱们小老百姓死活关他们什么事”
“唉!这世道啊,都是狗官当道”。
紧接着,一个年轻男子脸色有些变化,随即翻了部手机,打开查阅起来。
他大概三十来岁出头,一身西装革履,带一副金丝框眼镜,也分不清是不是真金,但他无疑与我们周围这些穿着简单的普通人形成了一条透明而又明显的沟壑。
一边是社会精英,一边是贫困线挣扎的人群。
这条被知识、学历、证书包围垄断的沟壑几乎斩断了所有高考落榜的寒门子弟往上跑的通道。
在我爸那个时候,大专生也是大学生,然而现在,有一个不太好听的名字,“3a的,3b的”。至于本科也分两种,“2a的,2b的”。
2B,2B,听着是不是特别像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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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来越大,积水挤进公交站台阶了,想来应该是下水道近年失修,加上公交车站台的地势较低,因此路面堵塞成积水了。
人群再次抱怨起来,这次骂得更凶了。
中年精英男子在人群中借了个电话,只看得出来他唯唯诺诺的样子有些低声下气,我猜应该是他的上司吧。
真没想到即使是那样的社会精英,也有唉声下气的一面啊!
随后我把目光又瞟回那个老人身上。
老人那脸上皮肤似乎像炭灼烧过般黝黑,但却发着光亮,想必生活小日子还是吃得挺不错的。
然而这种农民工装扮在城市是最不起眼的“小角色”,虽说城市都是农民工兄弟建造的,但是大城市里似乎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农民工吃得好不好。
本市因为领导上层主推经济开发区建设,吸引大量外资投入本地建筑市场,因而每年陆陆续续有十几个工程队加入开展项目,大量边远地区农民工涌入这里寻求谋生。
他走近公交车站台,积水打湿他裤脚,他似乎没有想站上去的意思。
“咦?”人群中有人发出一声惊疑,“这老头要干嘛?”
黝黑老人将破伞收齐,随手平放在草坪上,满不在意的,似乎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衣裳,任由雨水打湿。
他趟过去积水潭,赤手伸进污浊的积雨水中,似乎在摸索什么。雨依旧那么大,以极快的速度打湿老人那破旧却格外干净整洁的衣裳。
“老人家,算了吧,什么东西那么重要,非得下这么大雨跑出来找?”
人群中有一两个年轻人劝老人别折腾自己了,都一把年纪的,什么东西丢也就丢了,等雨后再捡就行了。
老人露出灿烂的微笑,如三冬里的第一缕阳光,暖暖的正入人心扉。
他摆摆手,淡然一笑道:“没事没事,我身体还硬朗着,而且这‘东西’可不能丢!”
他眼光一亮,似乎“摸”着他想要的东西了。他显得很吃力地搬开,那脸色沉闷与人群的惊疑形成鲜明对比,随后的水漩涡在他脚下开始蔓延,越来越大,人们明白了他的作为,纷纷投来赞赏又略带惭愧的目光。
有个年轻人拿起身边的伞蹑手蹑脚想过去帮老人撑伞,黝黑老人看出他的意图,挥手制止了。随后自己趟过去草坪拿上自己心爱的伞,收拾收拾,整理一下自己着装转身默默走开了,留下人群的讨论声。
其中有一个年轻人网上查到了,在人群中传来一声:“这个老人是前xx市办公处主任。”
“据说现任市委是他儿子,因当时选举时避嫌选择退位辞职,后不顾家里人劝阻,为农民工讨薪奔波数日……”
“好像他儿子组织打击腐败......”
此时人群再次抬头时,老人已不知去向。
当天下午后,新闻播出:
xx现任市长
xx访问受灾人家,全程“赤脚”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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