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泊然看去,只见靠墙一张香案上,供着一张的香案,上有香炉、蜡烛、供物等。香案前有个蒲团,案后的墙上挂着一副画儿,画中是个相貌奇古的老人,行走于荒野之间,正伸手摘下一枚树叶往口里放。
这幅画惟妙惟肖,那老人神态间慈祥和怜悯之意,让李泊然感受的清清楚楚。尤其让他觉得稀奇的,是这老人的肚子就如一块水晶一般,五脏六腑尽皆清晰可见。
“哇。”李泊然看了一会,回头问太一道人:“师父,这位老爷爷就是我们的祖师爷吗?”
太一道人点头道:“不错唷,先师神农氏,于上古年间遍尝百草,缔创医术,救治人间疾苦,正是我们这一脉的祖师唷!你且上香、阔头。”
“噢。”
李泊然原也听过神农尝百草的故事,没想到今日这传说中的人物竟成了自己的祖师爷,震撼之余,乖乖点了头,接过太一递给他的三支香,正要凑往蜡烛上点火,被太一道人叫住。
李泊然不解地看向师父,太一道人道:“不是这样点火唷。我们祖师爷画像有灵,你须以‘心意’点燃香烛,才算数啰。”
“???”
李泊然傻傻看向太一,不知以心意点香,又是怎么个点法。
太一眉毛一挑,微笑道:“哦嚯嚯嚯,学那修仙之法,那是活等造化唷?自然是有一番讲究啰——来,你手持此香,立于画像前,好,闭上双目……”
李泊然像个小木偶似的一一照做,耳畔听见太一道人说:“你须诚心诚意听我这段经文,什么时候,你滴心意足够诚了,香烛自燃。且听好啰——”
他清了清嗓子,庄严念诵:“世间众生,长为哦疾所伤,难假永年。吾于恶水穷山间尝遍世间草木,欲为众生消解哦疾。然哦疾或能以药解之,寿命天定,却当活解?吾谓之:天地间自有大药,人体内亦藏良方,若……额?额???”
太一猛地一顿,看着李泊然,整个人都惊住了。
不知何时,李泊然捧在胸前的三支香同时燃起,香头红光异常明亮,三道青烟寥寥而上,隐隐结成如意之形。
李泊然本来认认真真听太一念经呢,忽然没声了,睁眼一看,见香果然点燃,顿时大喜:“哎呀,真的自己点燃了呀,看来我心意很诚,师父,是不是啊?”
“嗯、嗯……”太一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是很诚、很诚,你,你上香吧……”他眼神发直,陷入沉思。
李泊然上前一步,将香插入香炉,又退回来,自觉地往蒲团上一跪,当当当叩了三个响头。
扭头看了看太一没啥反应,心想怎么不叫我起来,难道叩头不够?
他人小身灵,念头一动,也不管三七二十一,顿时又叩了三个头。
看看太一还是呆呆地盯着自己,有些不明所以,一低头,又磕了三个头,扭头看看——还是没反应!
前前后后一共九个响头都没反应,难道?
太一还在想着心思呢:怎么会这么快香就亮啰?介过娃娃的确天资好啊,长老们也都说好,阔天资好也没有这么好的吧?这什么鬼啰到底?
原来他们一派,入门叩见祖师时,所敬的这三支香乃是特制,其中大有讲究。讲究的其实倒不是心诚与否,而是这新徒弟究竟悟性如何!
徒弟敬香,不许拿明火点,就像李泊然刚才一样,闭目站在祖师像前,师父这时就念诵起《神农长生论》来,这篇长生论乃是他们这一派的入门功夫,代代口传,合计一万八千余字,念完接近两个钟头。
如果直到师父念完,这香还没点燃,那就证明这徒弟并无修行资质,师父以后也就不会传他修行之术,而是授之以药石疗疾之学,学个十年二十年,火候差不多了,踢出去做个大夫吧。
而徒弟这香点的越快,就证明资质越高,按他们门中的分法分为九档,师父则因材施教,其中下三档授其养气长生之术,也就是这《神农长生论》,传完就截止了,因为以其资质,终其一生,也未必能进这长生论练到尽头。
中三档则授其服气长生之术,此术叫做《神农尝药诀》,传完也截止了。上三档,则授其《神农养命法》,这养命法直指天仙大道,也只有极高的资质,才有希望练成,若是资质不足强练,反而容易伤身短命。
最高的第一档资质,则可直接练习最为核心的大术,叫做《神农本经》,此术若是练至圆满,便是神仙修为。
之前在大殿中,宗主玄玄真人与太一道人叙话,道他师父练《神农本经》一日千里,现在此经遗给了太一,太一照法修习,自是有成就之日。
当时太一因为此事涉及原门派中的秘密,故而不愿多言,只能暗自苦笑。只因他很清楚,以自己的资质,连《尝药诀》的服气之术,都是借着仙灵界浓厚的灵气方才勉强大成,还要啥自行车……要啥神农本经呢?
正是因为有这么个讲究,故此李泊然那点香的速度,差点吓掉了太一下巴!
他师父春和道人,乃是第一档的资质,而上一次出现第一档,还是两千多年之前的事情,其之精才绝艳的天赋,在当时的修真界中都是极其罕见的。
而且太一记得他师父跟他说过,入门点香这个环节,是师父念至七百余字时,香火才亮了起来,按派中规矩,一千八百字之前亮起香火,便为第一档资质。所以当时他师父的口气洋洋得意,夸耀自己是“第一档中的第一档。”“祖师爷爷以下资质第一。”
那么问题来了,七百多字就是第一档中的第一档,李泊然这几十字就亮起香火的算什么?
第一档中的第一档中的第一档吗?
虽然早看出李泊然天资不凡,但是太一道人万万没有料到,居然不凡到这样一种地步!
太一道人做梦一般摇摇头——若是长老们看出李泊然资质好到这种旷古绝今的级别,别人不说,以四长老石天开的性子,只怕就不是靠嘴皮子争取了,多半是直接一抓就跑,管你们三七二十一,徒弟我的了!
而五长老冷秋池动手或许比他还快些!
天呐,天呐,这般旷世难求的良才美玉,居然落到我百草门,不!落到我万法宗医门一脉的手上——师父啊师父,是您老人家在天有灵,气我无能,不足以撑门立户,才择了如此传人给我做徒弟吗?
太一道人自己把自己感动的都快哭了。
“师父啊师父,咱们的规矩,到底要磕多少头啊?九十九个还不够吗?”
忽然一个苦巴巴的声音打断了太一的遐想,回过神一看:
卧槽!活方大胆妖孽,竟敢吓唬你家道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