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同样是孤峰之巅,但雷鸣峰上方面积之广,却远非太一道人的住处可比。
李泊然一眼扫过去,觉得比自己所在的小学至少大了十倍。但这么大的地方,却只有孤零零一座大殿,大小跟体育馆差不多,乃是中国古代的建筑风格。
太一道人带着李泊然直飞到大殿之前,足下白云缓缓落地,白云飞快地向内收缩,依旧变为一枚手环,被他信手抓起戴在腕上。
他拉起李泊然的手,迈步往大殿中走去,嘴里道:“这里就是万法殿,如果有什么大事商议,大家都会来这里。”
李泊然四顾打量,见这大殿无粱无柱,一片空旷,尽头是一大八小共计九张座椅,围合成一个半圆形。
说是一大八小,只是相形而言,就算那八张小一些的椅子,对于常人而言也是极为硕大的,至于中间最大的椅子,椅背足有两米多高。
走到九张椅子前,太一道人立住脚,躬身行礼:“弟子太一,携李泊然小娃娃前来拜会吾宗宗主、长老啰。”
“太一不必多礼,这孩子叫李泊然吗?”
一个温润好听的声音传入耳中,李泊然愕然发觉,明明上一秒还空空如也的居中一张座椅上,此刻赫然端坐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这老者鹤发白须,形容高古,头戴竹冠,身披鹤氅,风姿出尘,偏偏说话的声音不觉半丝老态,若是单听声音,说是十八岁也不过分。
老道一双眼睛便如秋水般明净,含着隐隐的笑意,望向李泊然。
李泊然福至心灵,咔地行了个少先队队礼:“神仙爷爷您好,我是叫李泊然,木子李,宁静淡泊的泊,万法自然的然。”
可惜出门时没带红领巾,不然飘荡在前胸,简直气派的一笔。
“好一个万法自然。”老道温和地笑了笑,向左右问道:“诸位,且观此子如何?”
李泊然顺着他眼神往左右看去,顿时又吓一跳,两边八张座椅上,不知何时竟然都坐满了人,这些人有僧有道,装扮各异,气质亦绝不相同,尤其其中有一两人更是凶恶难言,李泊然只是瞅了一眼,心便顶到了嗓子眼去,仿佛小动物见了天敌一般。
左首第一张椅子上坐的是个老和尚,倒是慈眉善目,闻言轻抚白须,笑道:“此子一至,便让万岁柳遭劫身陨,足见其与我万法宗缘分之厚。”
右首第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位留着长须的中年人,相貌俊雅,气质温润如玉,他微笑着打量李泊然一眼,也点头道:“大梦禅师说得不错,这孩子误打误撞,倒是解决了我等的大麻烦。”
其余人大都点头。
中间那老道笑了笑,对李泊然温言道:“孩子,说一说,你是如何进的这仙灵界。”
李泊然定了定神,开始慢慢说起自己随学校来秋霞山秋游,如何跟同学捉迷藏,如何一步踏出,就此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如何找不到回去的路,如何想要在树上烧个洞,却误打误撞烧死了万岁柳,如何爬到悬崖外避火……
这老道的笑容似有一种感染力,李泊然不知不觉就将其当做了很亲近的尊长,事无巨细的说了出来,直待说到一点绿光飞进自己眉心时,心头突地一跳,下意识地跳了过去,只道自己累得没了力气,失手落崖随后就失去了知觉。
太一道人在一旁恭恭敬敬补充道:“宗主,诸位长老,当时弟子活几位师兄弟正在不远处寻找一味药材,听见那万岁妖君狂吼不绝,急忙赶去,恰见这娃娃坠落在空中啰!是弟子飞去接住了他,又亲眼见那万岁妖君化作灰灰,单只留下一截木心唷!”
说着他自怀里取出个巴掌大的锦囊,伸手一摸,居然从锦囊里摸出一截足有一米多长、成人大腿粗细的焦木来,轻轻放在身前地上。
弯下腰而已,挣得脸都红啰。
“哇!机器猫的四次元空间袋!”李泊然眼睛一瞪,忍不住惊呼道。
“四次元空间袋?那是什么?”左首最末一张座位上,一个相貌平庸的老者问道,原本仿佛没睡醒的眼睛一翻,顿时神光湛然。
李泊然看了看他,红了红脸,解下书包抱在胸前,指着书包上的蓝胖子说道:“喏,这就是机器猫,它叫哆啦A梦。嗯嗯,这个不是真的,是日本的漫画里面的角色,它肚子上就是四次元空间袋,里面放着许许多多神奇的道具。”
以一个四年级小朋友的表达能力而论,李泊然这番话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了。无奈那老者似乎有点没听懂,一边兴趣盎然地打量着机器猫,一边问道:“日本,就是扶桑国吧?嗯,听着跟我们的法宝囊、储物戒倒也差不多,你说神奇的道具?能有多神奇?”
李泊然看了看别人,见没有阻止他们谈论的意思,便比划起来:“有一个竹蜻蜓,这样戴在头上就能飞……还有一个手电筒,可以把人变小……任意门……换衣服照相机……空气炮……”
机器猫的道具多的吓人,李泊然自然不可件件都说,当下捡了几件他影响最深的描述一番。
那老者听得很认真,时而摇摇头貌似不屑一顾,譬如竹蜻蜓,时而却露出赞叹惊讶的神态,譬如任意门,等李泊然说差不多了,他皱着眉,对中间那老道说:“宗主,看来我等遁入此界以后,扶桑国的炼器手段倒是成就不小,也不知对我华夏会不会有甚影响,毕竟我等一去,诸宗传承断绝,恐怕华夏再难有高人出世。”
老道还没说话,右首第二张椅子上,一个满面精悍之色的中年道人闻言冷笑,开口道:“余长老太也多虑。扶桑不过撮尔小国,国运衰微,在我华夏面前不过一孺子耳!”
这人说话半文半白,但经历过万岁柳的记忆后,李泊然倒也能够听懂。
这时候就显出李同学的历史知识丰富了,他连忙叫道:“叔叔,其实不是这样的!嗯,明朝的时候,日本倭寇就侵犯过我们国家,在南方杀害了不少人。后来到了近代,他们大举进攻,占领了大半中国,我们足足打了八年,死了很多很多人,才把他们赶了回去……”
“放屁!”李泊然话没说完,那中年道人已勃然变色,腰背一下挺得笔直,瞪眼看向李泊然:“你这孩子莫不是信口开河?区区扶桑,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来犯上国,又岂须八年方能平定?你这是听谁胡诌的故事?”
他这眼一瞪,便有两道似有若无的精光直射在李泊然眼里。
中间那老道不由一惊,心知自己这些人太久太久没和凡人相处,倒是忘了许多禁忌,这家伙激怒下忘了收敛,眼神如两柄利剑般锋芒毕露,这一眼看过去,纵使是壮年男子只怕也要瘫软当场、屎尿俱下,更别提一个孩子了。
急看向李泊然时,却见他竟是浑若无事,满脸又委屈、又生气的小模样,将小胸膛一挺,带着哭腔回嘴道:“我没有信口开河!你好好的干嘛凶我?本来就是这样,你还是大人呢,还是神仙呢,哼,你去问全国的人,谁不知道八年抗战。”
“咦?稀奇。”老道低声惊叹,看向在座其他人,无不是一脸惊异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