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国帝都王宫。
花执醒来时看到身处宫殿的第一眼就爱上了这里。这里有很多书画,上边的字娟秀小巧,却也颇有特色,自哥哥教她写字后她便很喜欢做这事,在谷中空闲时便坐在桌旁临摹诗词。而这里的字让她好喜欢好喜欢。
书案上有很多瓷瓶摆放着,各式各样,十分精美,一点也不亚于辛药谷中的药瓶。桌上还有几壶酒,散发着醉人的香。花执感觉到自己的双足越来越沉重,但她还是带着好奇走向墙边,墙内镶嵌了一庞大的书柜,里头诗词歌赋样样皆全。这里的主人多爱读书啊!花执看向那从高到低整齐摆放的书籍不由感叹。
她越往前,身子就越沉重,直到走到一扇门前,她仿佛感觉到什么压力,双足无力支撑就要摔倒,随后一阵近似虚无却十分有力的力量从后面拉起来了她,迅速把她拉回了醒来时的床榻上。
“小妖妹妹,我是林绪。”面前出现了一个华服俊俏的男子,带着挑逗的笑容不仅不讨人厌恶还讨喜得很。
“阿绪!”那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花执不知为何心中有一丝陌生的波动:“阿君?”
“啊呀呀,你看看那你看看,这神情,这语气,简直就是同一个人嘛!”华君礼赶紧抬手捂住林绪的嘴,越过他来到花执身边,转头对林绪说:“你不要闹!”然后他对花执说:“你疯了么?禁术也敢用?这可不止是伤了你自己那么简单!”
花执看向多日不见的年轻帝王,她名义上的“主人”,理解错了他的意思:“怎么了?你受到连累了?”
华君礼轻轻摇头,把花执往床上摁。
林绪这时开口:“他倒没事,是你,我花了好大力气治你的伤。那可都是修为极高的魔兽,要不是你,那以凡人之躯怎可从那些嗜血狂兽爪下活下来?他把你抱回来的时候可把我吓得不轻,你衣服倒是没破,里头全是伤口,内力消耗的所剩无几,筋骨也断了好几根,我的内力可是得好几个月才能恢复呢!”
花执一听,满是感激:“多谢。”
华君礼说:“我可是差点把我发小的命都赔给你了,你最近几日消停点待在这里。对了,千万不要让人看了你的容貌。”
花执点头,疑惑于自己的无力:“我这是怎么了?”
“你觉得呢?四界禁术——鸴冥术。你以为只是保全一个人的性命那么简单?辛药谷第三任谷主鸴所创,当年就被天帝下令关入天狱,终生不得释放。你作为一只妖,如此大胆,可知后果?”林绪拿起桌子上的瓷瓶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继续说:“我用毕生所学封印了你体内的鸴冥术,天庭暂不会发现。但你切记,不可再见那个人,否则,对你对他都不会有任何好处。相信你也了解过了。”
花执一听,望向华君礼:“我哥哥他——”
华君礼道:“他没事,,才有一位天官来报,魔界换主,新君名华楚。”
“魔,魔君?”
“那不过是一方领主的称谓,魔界和三界已千年友好,并不向书中所述那般魔性难御,杀人如麻,你就放心睡一觉,过会就好了。”
花执安心睡下,二人退出宫殿。
刚下台阶,林绪口中吐出一滩血水,华君礼赶紧上前扶住:“阿绪,其实你不用——”
林绪抬手打断华君礼:“我也曾亏欠她,不是吗?再说,你把父王给的圣灵丹都用了,我只是出点力——”然后他便倒下了。
花执再次醒来时房中已经没有了林绪,华君礼坐在案前写字,没注意到她已经坐起来了。
花执好奇,问:“你在作甚?”
华君礼被吓了一跳,纸上的墨加重一笔,浸得可怜的一幅好字成了败笔。
花执看到他握着笔,问:“这墙上挂着的字可是你写的?”华君礼收起笔,道:“不是我,是我的师傅。”
“我想见她!”花执看向华君礼,明亮的眼睛似有光芒。刺得华君礼的眼和心生疼。
“不不不,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太喜欢这字了,想见见到底是什么人。”
“我师傅她,不是人。她是上天庭的武神官。你现如今可见不到她。”华君礼说的平淡,却心乱如麻,他仔细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发现她的模样的确和师傅一模一样,且性情像极了刚下凡的那个女神仙,单纯而心无杂念,只是比起那个冷血杀遍四界的帝之右将,她柔和的像一汪清泉,纯澈而清淡,冰冷而迷人。
小执的脸上尽是可惜,她也不知为什么,字写得将就且在书法上没有什么造诣的她会喜欢这个字,她也不知为什么,在华君礼身边竟是褪去了警惕与冷血,尽是柔和的真实。当上谷主以来,她虽只亲手杀过华乐和离妍,但她知道自己做错了,知道了何为杀人,可她后来还是让谷中人杀了不少生灵,对来谷中求药的人有求必应。以得七七四十九个宝物供奉先八位谷主以维系鸴冥术,现在不必了。她也许可以不用再披着那张杀人不眨眼的冷漠面具制造的假象,她只需在这个年轻君王身边,做他的小女孩。
“你可还有什么想说的?小执。”华君礼看小执一直发呆,忍不住问。
“既然哥哥已经无恙,且不再需要我,那我不如回去了吧。”
华君礼表情冷下来:“回哪去?”
“辛药谷,妖界。”
两人再次沉默,华君礼起身离开书案,走到墙边挂的那些字画旁,静静观摩那些秀丽极美的字画。良久,他开口:“小执,你可喜欢这里?”
“我很喜欢。”
“那你可曾厌恶朕?”
“不曾。”我身上是你的杀父杀母之仇,我亏欠你的,何止一个保护,一个喜欢?岂敢厌恶?岂能厌恶?岂舍得厌恶?
“那你,可以留下来吗?”华君礼干净漂亮的眼睛看着花执,那是他再一次,对同一个对象,表现出帝王不能有的近似哀求的情绪。
花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中一丝绞痛,眼泪从眼角流下,看着华君礼小心翼翼般的神情与要求,竟是心痛得哭了起来。
华君礼慌了,看着那张他曾刻入骨髓的面容露出如此的悲伤,他赶紧上前抹去花执脸上的泪痕:“我只是问问,不愿就算了。”
“好,”花执轻声道:“我留下来。”
华君礼愣住了一会,然后反应过来,一把抱住花执,任那个小姑娘在怀中轻轻无声抽泣。
拥抱,总是可以的。
那个上天庭的武神不会哭,因为她代表着强大与坚不可摧,但是一只小鹿妖花执可以哭。
那个上天庭的女神官的悲伤只表现在无穷无尽的沉默与孤独中,被封锁在没有情感的樱花中,但是鹿妖的七情六欲是打开的,她没有经历过百年为神的禁锢,没有受过万千生灵的血浴,没有恨,亦忘记了爱。她是可以大哭大笑的。
对不起,我现在后悔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