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觉得自己和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是一个古怪又奇妙的存在。李静姝站在阳台闻到空气中弥漫着春天的青草味，难以理解，结束了水深火热的高中生活，原本应该是该疯狂到底的，怎么才到这儿就觉得有些累了。
想来大学前的这个暑假当真是潇洒，尤其是结束了那段让人想起来都力不从心的生活，狂欢和纵情K歌可能就是大家的生活写照吧。“啪嗒”一声让李静姝思绪终于回过神，一泡新鲜的鸟屎华丽丽地顺着她地刘海流下来。习惯性地咒骂了一声“我去”，真是一只闭着眼睛到处乱飞的鸟，视力想来也不是大家说的那样，不过也可能像自己一样是一只近视鸟也不一定。
水顺着头发滴滴答答地掉在地板上，幸好没有被别人看到，不然自己又该多了一件糗事了。夏天的午后，还能清晰地听到蝉鸣，像这样地小东西在乡下可是一点都不稀奇，尤其是对像她这样从小在乡下长大地姑娘来说。不过，像爬树、挽起裤腿捉鱼虾这类也只是童年的回忆罢了。
夏天地树叶很浓密，就像是在病重的人身上压了好几床棉被，睡着了想翻个身，却被身上的被子压得无法动弹，连呻吟声也发不出来。只是，对于生命仅一个夏天的蝉而言，这些厚重的枝叶丝毫不能阻挡它对生存的向往。
十八岁以前的李静姝是个胆大妄为但是又很冷漠的人，胆大妄为可能是她对自己的评价吧，毕竟十八岁以前的世界，只有认识自己和高考这两件事。冷漠是她对所有和她一样年纪的人的评价，同龄人才会对自己的周围作出最客观犀利的评价。
“李子，一起去长江边呀。”手机是高考完叔叔送给李静姝的，虽然现在的手机都很方便，但她却很怀念那种按按键才可以发消息的小手机。
不难猜到，虽然发消息的是叶一敏，但是她肯定又和张帆他们在一块。他们几人是小学同学，家都住得很近，说不清几个人是怎么混在一块的，但是高考完似乎几个人没什么事就聚在一块了。毕竟地方小，家里的大人也都认识。
来接李静姝的是杨琦，他开着老式的摩托车，发动的时候车屁股还会冒出黑色的烟，就好像年纪大的人抽水烟，被自己的烟气呛到一样，发出阵阵轰鸣声。“你什么时候开学呀，录取通知书收到了么？”怕风把声音吹散了，杨琦故意扭着脖子向后大声问道。
说起填志愿，几个人想去地城市不大相同，杨琦想去长沙，说是那里的美食和美女很多；叶一敏想去成都，就像歌里唱的那样，“想和你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张帆想去云南，他父母都在那边工作，想着去了那边还可以尝到他妈妈的手艺；小黄想去广州，因为一年四季都不会太冷，他是个巨怕冷的人。至于李静姝，她的志愿填的是东北。
江边的风有一股沙土的味道，护江的堤坝是用石板铺成的大概有30°的斜坡，堤坝的斜面是不知道从哪里运来的石头，被江水拍打得很是贴合，仿佛它原本就属于这个位置。草直直地生长在沙土里，只是生长在江边的这种草没什么特别地，大家似乎从来都不会因为它的存在而对它的名字产生兴趣。
大家不约而同地坐在平滑地石板上，“帆帆明天要去云南了，他爸妈催得紧，我们是不是以后很难在聚得齐了。”一敏突然开口，就好像平静得江面突然驶过一只小船，在岸边留下汹涌的浪，拍打着原本离水有些距离的脚面。
其实这种草叫做节节草，这也是很多年后大家才知道的。草身以一段一段棕色的草蔓为分，一圈草蔓即为一节。
“李子，你说我去年埋得那只鞋还在么？”小黄突然开口问道。
那是高二的暑假，还是这一群人，那时大家还没有想过以后去到那个城市，只觉得这个世界很大，书也很多。但是江豚很少，几个小伙伴打着去看江豚的旗号偷摸着来到江边。夏天的江水很是凉快，每个人恨不得泡在水里，赤脚踩在松软潮湿的沙土上如同踩在板栗糕里一样。叶一敏是一群人中间月份最大的，位于老幺的她很爱玩闹，在沙土上写着每个人的名字。李静姝也颇有兴致地从搬岸边的石头摆各种造型，玩得不亦乐乎。小黄和杨琦他们男孩子则就着石头打起水漂，水花溅起一层一层，没一会就吸引了两个女孩子。
打水漂对石头也有要求，漂的次数多的通常是那种边角较薄的石块。岸边的石块大都比较大，但是江水总是能够化解一切，包括坚硬的石头。大石头的周边总是被剥落了许多小碎块，倒是很适合打水漂，李静姝自告奋勇去捡了许多，捡石头硌脚只能穿上鞋子，去水边又贪恋泥沙的冰凉，便只随意地将鞋脱在了长了节节草边的沙土上。
于是几个人就开始了新一轮的打水漂大赛，小黄玩得最好，他的石头一入水就弹了起来，在水面跳了许多下才久久地没进去，多的时候能有七八个。其他人还兴致勃勃地打水漂，他就已经玩得厌了，一开始还装模做样地指导着两个女孩子，没一会就开始吐槽：“你们俩就没这个天赋，看看，看看，才一个就沉底了。啧啧，真是嫌弃。”他坐在节节草旁，一副地主指使家里长工做事，还各种嫌弃人做得不如意的模样，仿佛她俩真的犯了什么不长进的错。
张帆还在扔着石头，没一会也能打七八个，玩得差不多也坐下了。只剩杨琦、叶一敏和李静姝三个人还在继续着捡起石块，然后扔出去的连贯动作。
盛夏的风是燥热的，江边的风则不同，混合着江水的潮湿，打在脸上很是舒服。太阳躲在云层中，江边还零星地泊着几艘客船。裸露出来地沙土远远看去是一片白色，江水被拍打上岸便把泥沙染上了一层深黑，慢慢地褪成灰色。
小黄见李静姝的鞋脱散在一旁，便起了坏主意，将鞋子就近埋进了沙土中。
几个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小黄的行径，各自还在玩着。
彼时的江边，还没有就近立起一根根高大的风力发电的柱子，几个人只是隔江远远的看过去。偶尔坐船去到江对面，玩心大发的年轻人总也顾不上这种呆立在一旁的铁疙瘩。
李静姝一把沙子扔过去，没有扔到小黄，却风吹散了，糊了自己一脸。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杨琦说道：“你可别说了，害得最后是我光一只脚回家，我妈还说我这么大人，鞋都玩丢了，真是丢人。”杨琦记得那天小黄是最先走的，出门的时候他妈妈让从超市买点东西。小黄走后没一会就下起雨，几个人还没玩一会就着急往回去。杨琦明明记得大家的鞋子都放在了一处，穿鞋的时候唯独李子没有找见鞋。问她是不是脱在别处了她自己也忘了，最后只能张帆先和一敏回去，自己再陪着李子找回鞋。结果最后还是没有找到，只能光脚跑回去。
叶一敏笑道：“那天张帆和我先跑的，他俩还找了会鞋，雨倒是下了没多大会，我俩到家的时候雨都停了，早知道就不着急跑了，找个地方避雨比较实在。”叶一敏拉着张帆的胳膊笑出了声。“李子还说呢，怎么你一开始没让李子穿你的鞋回去，半道儿才想起来她没穿鞋。她家下江坝那段儿路可都是石头，脚都硌得差不多了你猜想起她没穿鞋。”
小黄默默地坐得离李静姝近了些，拿着手里刚买的零食一幅谄媚状。暗恨自己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记得当初为了鞋子，自己被李子克扣了一个星期的早饭钱。“我哪知道她连自己鞋脱在哪里都不知道，杨琦你也是，李子再怎么是也是半个女孩子，你怎么能让她光着脚走了半天才想起来把鞋子让她穿上。”
李静姝没说话，只是看着杨琦再众人的责难中红了脸而感到好笑。
“看太阳快下山啦。”叶一敏突然大声说道：“呀呀呀！难得浪漫一回，我们一起看会日落呀，以后这样的机会肯定还会有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