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丹奴斜倚栏干，眺望远处。
火绒峰上，山风习习，总会传来阵阵丹香。
那座巨大的丹炉上，爬上爬下的弟子们好似蚂蚁一般，做着清扫、打理的工作，热闹非常。
老丹奴语气低沉，似乎在回忆着什么，缓缓地说道：“我初来这座火绒峰时，就是这片景色了。百年未改。”
“当时，我只不过是掌门老爷身边的一个小奴仆。侥幸测出有些丹道天赋，开了识海，随着老爷一起拜入青玄峰。”
“那时候，青玄门还没有这样大的规模，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宗门。老爷常说，你既然拜入宗门，不便再以‘奴’字自称。”
“我恪守本分，不敢逾距。老爷就调笑我说，等你升了三品、四品，难道还要自称‘丹奴’不成。”
说着，老丹奴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直到后来，老爷与主母相识，而我又晋升了三品。他们二人便不肯称我为奴，只是唤我的姓名。”
“老爷和主母待我极好，从来不拿我当奴隶看。他们二人相知、相恋，都是在这青玄门中，一时结为神仙伴侣，叫人好不羡慕。”
“哈，我记得有一次，主母把我叫到她房中，给了我一株草药……”
李忘尘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
老人目光游离模糊，不断地回忆着往事。后辈静静侍立一旁，听山风传来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后来，老爷当上掌门，青玄门也不断扩张，直至三十二峰之多。最后更是有资格参加青冥域门派大会，得了个九品的品阶。”
老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轻摇头道：“我曾以为，日子会这样一天天平静地过下去。直到我老得走不动了，站在这火绒峰上，静静地看着这些弟子……”
“直到后来，主母患上了那个不治之症……”
说到这里，老丹奴顿了顿，声音也变得有些颤抖：“起初只是咳嗽。后来，就开始不停地吐血……”
“到最后，便是通体冰凉，精气尽丧而死。”
老丹奴转过身来，看向李忘尘，脸上流露出悲戚的神色：“我使尽了办法，穷我所能。最后，却连缓解主母的痛苦，都没能做到。”
李忘尘眉头微皱，似乎想到了什么。
“也正因如此，我心有愧怍，自贬为奴。这个‘奴’字，一生一世不愿摘去。”
老丹奴长长地叹了口气，仰起头，眼角微微有些湿润。
“可是，我万万想不到的是……小姐竟然患上了和夫人一样的病！”
老丹奴声音悲戚，身子微微颤抖：“脉象，症状，都是一模一样……”
“而且，这病症是自打小姐出生开始，就一直阴魂不散。”
“主母当年，也是百岁以后才有的如此病症啊！”
他猛地一拍身旁的栏杆，恨声道：“小姐武道天赋极高，却因为这个病，掌门老爷始终不敢让她修行。恐怕会加重了她的病症。”
“天妒英才啊！”
“我穷尽一生之力，都未能救得了主母。如今，又要眼睁睁地看着小姐她……”
“如果有可能，老夫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小姐一生健康……”
老丹奴以手覆面，声音颤抖，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李忘尘静静地听着，也不由得为老丹奴这份忠心而动容。
良久，老丹奴稍稍平静了一下心情。
他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苦笑着说道：“老啦！”
“人一老，情绪就容易激动。”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去，看向阁楼下的欧阳琪：“掌门老爷这些年云游在外，也是为了寻找治病的法子。”
“可惜疏于门中事务，竟让那个青机钻了空子……”
他侧过头来，看向李忘尘，淡淡地说道：“我本来也不指望你能救得了小姐。”
“只是，你的丹药，若能缓解几分她的病痛。哪怕只是一点点，老夫我也是感激不尽……”
说着，老丹奴的声音又有几分悲切。他长叹一声，强行扭过头去。
李忘尘的目光，顺着老丹奴的视线，看向楼下的少女。
只见她站立一株花树之下，抬头仰望，小口微张，似乎在为这花树的灼灼风华而惊艳叹息。
那花树是一株二品的灵根，不在春天开花，偏偏在夏末初秋时盛放。花期只有短短数日。此花败后，便是万物萧杀，山木尽落。
李忘尘望着少女，而少女望着那株花树。
不知为何，李忘尘的心中，也染上点点悲伤与可惜。
他突然出声道：“救，不是不能救。”
“但是……会很麻烦。而且，你要先和我说真话。”
“你说什么？！”
老丹奴猛地回过头来。
他死死地盯着李忘尘，扶着栏杆的手因过分用力而指尖发白：“能救？”
李忘尘缓缓地点了点头：“能救。”
“小子，你可不能糊弄老夫……”
老丹奴两步窜到李忘尘的身前，双手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肩膀：“掌门老爷云游青冥域内这么多年，寻过名医无数。”
“到最后，没有一个法子真正管用的。”
“你说你能救……怎么救？拿什么救？”
李忘尘平静地看着老丹奴，淡淡地说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
“不过在那之前，你得先跟我说实话。”
李忘尘将“实话”两个字咬得很重。
老丹奴眉头微皱：“什么实话？”
李忘尘一指阁楼下的少女，缓缓地说道：“她，还有那位故去的掌门夫人。”
“她们……到底是不是人？”
老丹奴一听这话，表情瞬间僵住了。
“你……什么意思……”
他眉头微皱，不自觉地撇过头去。
“我说了，你要先跟我说实话，我才能说如何去救。”
李忘尘直视着老丹奴的双眼，沉声道：“你既然连着医过掌门夫人和欧阳琪，那你心里应该有数。”
“她们的病根，源于血脉之中，一股冰寒之力。”
“这冰寒之力与她们自身的血液相冲突，会不断地损伤肺脉、心脉，最终使得她们浑身冰寒而死。”
李忘尘沉声道：“这股冰寒之力，应是一股妖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