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似乎有些不同往常,街道上的人群比平时多了不少,家家户户都在门口放上那么两盆雏菊,其实再仔细看去,哪是什么人多啊,都是三三两两结着队向城外走去。
东方野走在街上,闻着淡淡的花香,想起从前流浪的日子,那时候虽然什么都没有,但哥哥从不会放下哪个节日不过,就算是偷也要让自己也感受一下那种气氛。
再看看现在自己一身皮甲,光明正大的走在城里的街道上,那时候哪想过这样的生活。
公孙弘的铁匠铺说远其实离禾府也不是很远,就在城西的普通住宅区,不过那老头十分心善,就算城东的穷人家找上他打造农具,他也只是收一个本钱。
奇怪的是,今天一直走到了院子跟前也没有打铁声,走进去找了找发现公孙弘并没有在铺子里,最后还是他发现了火炉旁的一封信才明白前因后果。
“小子,老夫跟田老鬼也出去过个节,你想干嘛就干嘛去吧,就当给你放个假。”
习惯了整天累死累活的东方野突然得到了一个假期也是觉得有些不习惯,但还是按原路返回,看能不能去找禾清澜出去玩玩。
结果走到一半好巧不巧的就与禾府一群人碰上了,彦臻、禾清风、东方拓、禾清澜一个都不差。
一瞧竟然是东方野,禾清澜蹦蹦跳跳的就跑过去抓住了他。
“正好,也不用去公孙爷爷那儿找你了,走,今天是重阳按照惯例要登高,城外会有诗会邀请了我们禾府参加,你不许跑,跟我们一起去。”
看情况跑是跑不掉了,东方野只能从命,自己顶多就是看了点兵书,去诗会这是哪儿跟哪儿的事情啊。
夹在出城的人流里,禾府众人也排着队过城口的检查,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出身而要寻求什么特权。
不过他们不想,不代表别人不会给,城口护卫队类似队长的人物却眼尖的看见了禾清风与禾清澜,连忙走上前请众人先行一步。
禾清风一看,都这个份上了,也就不再推辞,与前面排队的人们微微行礼就带着东方野等人出城去了。
虽然禾清风是去过风月场所,但身为禾府的长子,自幼时起就开始接受良好的教育,就这么一个儿子,禾杉当然也十分上心,所以他在这方面是一点也不差。
走出了城门,拥挤的人潮就开始渐渐散开了,因为城外的山有许多,也不会都往一个地方挤。
而禾府众人则直奔最高峰而去,说高不高,但也着实让众人爬了一会,到了山顶除了东方野毫无反应之外,其余几人都有些气喘。
再说这山顶,一条石板路直通中心的大凉亭,整个山顶都被人工给凿平了种上了各种树木花朵,整整齐齐看上去很是赏心悦目。
亭内已经有了不少人,一眼望去显然都不是寻常人家,衣服都是绫罗绸缎,男子腰间系着玉佩,女子头上戴着金簪,简直就是将我是有钱人给写在了脸上。
这一点禾府众人就好上不少,虽然衣裳的布料也不是凡品,但清新淡雅丝毫没有娇奢之气,禾清风腰间的也只是木牌,虽然是紫楠……,而禾清澜却是真的只有一个玉簪,就连脸上都不施粉黛,虽然尚未长开,但是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哟,禾少来了,快快进来坐下,爬了这么久的山定是渴了,这里已经备下今年抢手的春茶,再等些许时间,待人来齐了诗会就开始。”
一个年纪大概有二十的青年起身迎到,别看他年纪不大,但就东方野刚才这么一会的观察,此人几乎与在场所有人聊了一个遍,此时见禾清风到场也是第一个起身相迎,其他暂且不论,就说这八面玲珑的本事日后也定不会泯然众人。
别人笑脸相迎,他们当然也不会不给面子,加快了步伐,走到凉亭一角坐下,远看没什么,走进凉亭东方野才发现这亭子竟是个八角形。
等到他们一席人落座,八个角已经坐满了七个,就只剩下亭口右侧的一角还未有人。
东方野侧过头低声将疑问诉与彦臻,只见他眉头微皱,嘴角一挑,嘲讽似的吐出两个字
“规矩”
东方野也不蠢,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含义,也不再问,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茶香在口中四溢开来,入口直到回味都是十分甘甜,完全没有普通茶叶苦涩的味道,不禁又喝了两口。
茶杯还没放下,老远就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老远就传了过来。
“哈哈哈,让各位久等了,在下刚才见上山时见一野兔,忽然兴起捉来了,看哪位小姐喜欢,拿去便是。”
是他!
东方野自从来了清平郡城一直没有结交朋友,能在这种地方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那,张宇。
果然,张宇带着两位也好似富家公子的人物走进凉亭,不过看上去好似以他为尊。
第八桌主人到来,先前那位男子又站起,大致说了一下欢迎众人之类的话,接着话风突转,引用了两句诗词宣布诗会正式开始。
“既然诗会开始,那么还是按照往年惯例由禾府先题来场诗如何?”
这时,张宇终于看见了东方野,正所谓仇家相见分外眼红,立马就起身一指喊到。
“是你这小兔崽子,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众人顿时就懵了,随着张宇所指望去,才注意到了这一身皮甲与环境格格不入的东方野,再一会想之前听到的丑闻,都一副了然的神色。
禾清风肯定知道此事,但小小一个张宇竟然不给他禾府面子,作为长子他自然要站起维护禾府的形象与威严。
但还没站起,就被东方野一掌按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东方野也不站起,拿起茶杯再抿一口才缓缓说道
“张宇,注意你的行为与言辞,如果你的手指不想要了,我可以亲手帮你折断。”
说着伸手就将身后的树枝一折,惹的张宇浑身一颤,只能悻悻坐下。
男子见闹剧过去,出声缓和了一下气氛,又再次请禾府出诗。
之前往年一直都是彦臻替禾府题这开场诗,要说读书这事,说个夸张点的话恐怕整个清平郡城的小辈绑在一起都没有他一个人的多。
不过这一次彦臻却没有立马出诗,而是将目光望向东方兄弟二人,毕竟今年不止他们三人了,肯定要考虑拓与野的感受。
禾清澜也趁机在一旁让东方野写首诗,每年都是禾府夺冠,丢了这么一年也确实没什么。
张宇看禾府众人竟要东方野出诗哪会有什么好脸色。
“切,一个粗鄙之人能写出什么好诗。”
他的声音不小,也没想避讳众人,东方野当然也听见了,顿时眉毛上挑回击了一句
“就是这粗鄙之人可以揍的你几月不能出门,也是这粗鄙之人此刻若是动了杀心,这里没人救得了你。”
话毕就没有再理会张宇,可这一句话说出,却让在场除禾府之外的人都十分尴尬。
当即就有人不服了。
“呵,耍枪弄剑怎能入高雅之堂,拳脚之事不过是匹夫拙见罢了。”
东方野也不想再收敛自己的脾气,换了一个坐姿,身上隐约显现出金戈铁马之声。
“朝堂之上尚且半文半武,沙场之中可见有文人雅士?”
那出口之人一时之间有些语塞,只能端起了茶杯,但文武之争自古不休,一人失利又有一人站起。
“自古读圣贤者方可治民,下至一县上达一国者,岂有武官当政?”
彦臻等人在一旁观战,心中知晓这几千年文武争论的凶险,不过事关各人抱负志向,若此时插手可能会毁了东方野。
“哈哈哈,你们只知治民,又可知是谁给尔等此时的安定生活?若不是边关将士抛头颅洒热血!你此时已是刀下冤魂。”
又是一人落败,半天也没有人再次站起,就在众人觉得此事结束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开口了
“竹纸染墨可教化百姓,琴棋书画可陶冶情操,不知刀剑斧钺可否?”
彦臻双眼禁闭,开口对着东方野发了一问,引起众人注意,呆了许久恍然大悟,他闭上双眼是不想面对东方野,而依然发问是遵从了一个文人的内心。
东方野也是一惊,沉默了一段时间,才叹了一口气
“铁骑征天下,刀剑尚可舞”
此话一出,由彦臻带头诗会之上响起了雷动的掌声,就连败下阵去的二人与张宇也只能不甘心的抬起双手。
“请野兄弟题诗”
拿起笔墨,也不用纸,反过身就在凉亭的柱子上写下一诗。
“血染金戈十万八
耄耋老僧梦喊杀
边关若无敌戎在
足下何来战死马
九五振臂平天下
酒池肉林影浮夸
我身若着三军甲
定垒京观至手乏”
一诗成,将手中狼毫随手丢掉,大步流星的就冲着山下走去,直到身影消失,所有人才反应过来。
彦臻看了许久,发现诗竟无名,捡起毛笔沾上墨水,一手拂袖在诗头用与那充满杀伐之意完全不同的清秀细字写下一个诗名。
《戍卒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