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肆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你在毁尸灭迹?”
“嘘——”兰玉郎对她做出噤声的动作。
回头,他又用鼻子闻亭子里有没有他们留下的味道,确定没有,才放心地拉起阿肆走进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廊中。
下雨天,天色昏暗,长廊中不时有人走过,每当碰到,不论是否看清了对方的相貌,兰玉郎都会主动行礼。
阿肆将他的礼节看在眼里,对他的印象好了许多。
当他们走出长廊,一起并肩走在书院中,很快吸引来许多人的注意,兰玉郎撑起伞,隔开那些探究的目光。
离开人来人往的正堂,两人进入偏堂小院。
在偏堂侧面不起眼处有一排小书房,兰玉郎走到其中一间门前,打开门上的锁,“就是这里。”
阿肆猜测,他们到放匣子灯的地方了?
门一开,阿肆抬腿跨过高高的门槛,书房前后隔开,她走进里面那间,有一面厚实的纱帘挡在门上。
风吹帘动,阿肆什么都看不见,兰玉郎掀开帘子,阿肆只见屋中琳琅满目摆满了法器,闪耀着无数金属光泽。
房前有禁制,阿肆乖乖站在门外等待,兰玉郎换上一身笔挺的外衫带她进去,将里面的法器一件件展示给她看。
“怎么样,这里好看吗?”
他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些?
法器摆满了每一个角落,阿肆寻找她的匣子灯,无暇顾及兰玉郎的话,他说哪件是买来的,哪些是他自己做的,她通通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见她兴趣缺缺,兰玉郎停下来,抽出一把凳子让她坐下,阿肆勉强坐下,看到脚下堆着一大堆铁器,头皮一阵发麻。
兰玉郎指向桌上:“阿肆姑娘,你那盏灯在那里。”
房间里有很大一张书案,阿肆发现她的匣子灯就放在上面显眼的地方,不过……
“怎么没有外壳?原来你还没修好我的灯?”阿肆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时间仓促,完全修好还需要等几日,有些修复材料小生需要出外购置。”兰玉郎告诉她。
原来是这样……
阿肆心里的火消了一半,抬起头打量这个房间,问道:“这里是你的书房吗?平时你会在这里做什么?”
“做一些法器。”
兰玉郎拿起一把刀,随手拿起地上的玉石,雕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红玉狐狸。
阿肆通过观察,发现他的手艺很精湛,一般来说这么大的少年应该不会有这样的雕工。
想着,她的目光落在堆满杂物的书案上,一卷棕色的羊皮卷正好放在顺手的位置,她好奇地拿起来。
“这是什么?”
展开羊皮卷,阿肆简单扫过上面的内容,这是一艘船的设计图,图上详细标明了船身各部分的尺寸与材料。
她对兰玉郎的思路没兴趣,但是从这份手绘的图纸上,她看出了兰玉郎对此付诸的心血。
“这是你最近在忙的事?做出这样一艘船应该很费功夫吧?”毕竟这与他的形象十分违和。
兰玉郎无奈笑道:“人各有所好,小生近来痴迷于此,让姑娘笑话了。”
“怎么会笑话呢?”
阿肆卷起羊皮卷放回远处,抬起眼睛打量兰玉郎,“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没修我的灯?”
疑问的话,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兰玉郎收起笑容,平静地看着她,没有做出回应。
“这样吧,”阿肆站起来,认真地打量这里,“你抽出时间尽快帮我修灯罩,我来帮你整理这些器具零件,怎么样?”
沉默片刻,兰玉郎对阿肆微微一笑:“那就麻烦姑娘了,小生感激不尽。”
最近学院杂事颇多,又费体力、又费脑力,他难免捉襟见肘、入不敷出,能多一个助手倒是着实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那我就开始了。”
和他说完,阿肆开始动手把散落在地上的材料捡起来,分门别类放进不同的箱子里。
她在房间里四处整理,兰玉郎坐在书案前,拿出自制的工具开始修阿肆的灯罩,他手边放着几本书,会不时翻阅。
很快到了黄昏,还没收拾完一个堆满杂物的书架,阿肆的肚子已经开始叫了,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她拿出一个纸包。
兰玉郎闻到味道,向她投来目光:“我这里有辟谷丹,你要不要?”
阿肆拒绝了他的好意,义正言辞道:“我吃东西是为了能活下去,不是为了偷懒。”
兰玉郎笑笑,“你慢点吃,后院有泉水,我去泡茶。”
他走了,阿肆就可以心安理得休息一会儿,坐到凳子上,阿肆往桌前的图纸上瞥了一眼,顿时食不下咽。
“灯的外形不是这样的!”
没人回应她,看来兰玉郎已经离开了。
图纸上的圆形灯罩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阿肆拿起笔在已经画好的图纸上面重新画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灯罩。
画完之后,阿肆将它与记忆中原先的样子对比了一下,点点头:“这就对了。”
过了一会儿,兰玉郎带茶壶回来,倒一杯茶给阿肆,阿肆笑嘻嘻接过去,刚吃过包子,她口中正干渴呢。
没等入口,她就听到了兰玉郎惊讶的声音:“你动了我的笔?”
接着,他又发现了什么,“还动了我的图纸?”
阿肆放下茶杯,看到他脸色那么严肃,解释道:“原来的灯罩应该是这样,不是这样圆圆的木壳,你画错了。”
兰玉郎抿唇:“你把灯交给我,就应该接受我的想法,不该妄加修改。”
阿肆察觉到他的不悦,并不想妥协:“是你做错了,我要的才不是这样的灯!”
“我做不出你心目中方形的灯罩,也做不出木制的外壳。”兰玉郎走到书案一侧拿出一摞纸。
阿肆扭过头去,“那是你的能力不行。”
兰玉郎把那些纸给她,“这是我的手稿,里面有之前方形灯罩制作失败的记录。”
阿肆随意翻了几张,发现记载都是说灯罩无法承受灯芯,心里倒是明白了大半:“你准备用什么材料制作我的灯罩?”
“一种沾了油的布。”
阿肆急了,“那法印呢?原先的灯罩上面可是有法印的,还有一些特殊的法阵。”
“我可以将法阵画在布上,效果也一样,还能节省开支。”兰玉郎心里负担很重,说话的语气逐渐严肃起来。
阿肆没有办法,她只找到一个帮忙修理的法修,只能接受他的修改意见了,“那你要好好做,我很需要它。”
“我会全力以赴。”
吃过饭,阿肆又继续起清理房中的器具,在一艘手掌大小的船模里发现了一张纸。
“这是你的东西吧?”阿肆把纸放在书案上,“看起来你好像很喜欢这些船,是爱好吗?”
兰玉郎淡淡回道:“开春我和别人定下一个约定,要在七月二十日之前做出一艘真正的船,赌注已下,现在只能愿赌服输。”
“为什么说输?七月份不是还没到吗?”
他现在的情况不齿向外人道也,兰玉郎选择了沉默,阿肆见状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心里对他的好奇更深了一点。
……
深夜,巳时
妖都北城,一个小身影孤零零走在高高的石桥上,看上去蛮让人心疼,阿肆步伐急促,身后不时传来铁器碰撞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