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远道拔剑收剑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人看清他的动作。只听见“啧锵”一声,那陆三的脖子上显出一条血线,接着咕咚一声,陆三的脑袋就滚到了石板地上。
常远道:“我再问一遍,要钱还是要剑?”
几个手下吓的连忙后退:“要钱……哦不,都不要……都给你。”
来掌柜见到陆三这大活人一瞬间脑袋就落地了,这年纪哪里见得了这一幕,身子一抖,两眼一番便晕厥过去了,几个民丁连忙搀扶着来掌柜。
随着一声雷响,常远道呵斥道:“我知道你们都是虎头堂的人,如果你们能活着回去的话,就替我给你们虎头堂的堂主捎句话,就说我常远道会去找他的!”
这几位虎头堂的手下没听明白常远道的意思:什么叫“如果能活着回去的话”?也不知常远道是要赶尽杀绝还是要放他们走。
常远道:“你们走吧。”
“谢谢大侠!谢谢大侠……”几位手下连忙上了马车往回赶,生怕常远道突然改口。
眼看这天上就要下雨了,几位民丁把两箱货和昏迷不醒的来掌柜一并放上板车,几个人拖着板车就准备返程回村了。
正帮忙搬完货的常远道转头正瞧见陈峰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将剑拔出来。
常远道大呵一声:“谁让你动我剑的?”
陈峰吓得立马收起了手,虽然嘴上不敢说,但是陈峰的心里却有些不甘。
只见常远道走到剑旁,握着剑轻轻一提:“嗑噔”一声,这剑带着剑鞘一并从石板里抽了出来。
常远道拿着剑,将斗笠扣在头上催促道:“走吧,这里马上要下雨了。”
陈峰仔细看了看那石板地上的剑坑,约有五寸之深,难怪使出吃奶的劲也提不起剑来。
……
常远道等人刚离开奈何桥一刻,这天就开始下雨了。雨水滴在这奈何桥的石板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而这桥下的河里却是异常安静,好像这桥底的河水把每一滴雨都吞了似的,就连雨落的声音也吞了。和安静的河面相比,那奈何桥上雨水敲打石板的声音就显得更加嘈杂,每一滴雨落下都像是有回音。这奈何桥虽是桥,却更像是路,这桥路是用一块块青石砖铺出来的,数万块石砖横跨了整条河道,每到下雨天这奈何桥的河面就起浓雾,叫人一眼望不到头。
“潺滋!”——和雨水滴落的声音相比,这脚踏石板的声音就显得有些刺耳。
“下雨了啊,快走啊你这畜生!”两位穿着红布衣的人在卖力地拉扯着一匹马,马屁股后面有一位在使劲推着。原来这虎头堂的几位手下还没从这桥上下来。
“这马像是受了刺激。”
“可不,眼睁睁的瞧着陆三哥的脑袋落地,别说是马了,我当时都吓得腿软……”
“咕咕咕……”
“咯咯咯?……”
几人突然停下了拉马的动作:“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像是蛤蟆叫……”
拉马的二人向河底瞧了一眼:“切,大惊小怪的,又不是晚上,哪来的妖魔……”
说完话,转头看向马尾巴后面那人,一晃眼见后面那人没有脑袋只剩脖子,突然吓得噔大了眼:“他…他他,他的头呢?!”
突然那人抬起手扇了扇面前的雾气:“说什么呢你!?”
“哦,原来是这湿雾把这眼睛的视线遮了,吓我一跳。”那牵马的人拍了拍胸口,倒捏一把汗。
马屁股后面的人催促道:“快走吧,这雾越来越浓,湿气太重了。”
“我不想啊?可是这畜生就是……”
“咔!”——突然一团铁锅一般大的灰绿色生物从河底窜出,瞬间把那另一位牵马人的头给啃刮不见了。
“啊啊啊!妖怪呀!”剩下的两位吓得丢下马扯着嗓子就跑,后面一位踩着石板滑倒,还没来得及起身,从河底又窜出一生物张着大嘴一口咬住了他的头。在这雾气朦胧的桥上根本看不清这河底生物的长相,透过浓雾,只见它身似椭圆,有一口刚好咬裹住人脑袋的大嘴。
随着它的恐怖出现,这奈何桥上的两声哀嚎逐渐消失,只剩下慌张的马蹄声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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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返程的路上,陈峰想不明白为什么师父不让自己碰他的剑,也想不明白,师父为什么要杀陆三的性命,那陆三虽然可恶却罪不至死。
常远道转头看了一眼奈何桥方向,只见奈何桥那一片天乌云密布,常远道知道那几位是不能活着回去了,看来这带给虎头堂的话,还得自己去说。
[青瓦镇]
众人返程到村时,太阳已落到山头,早去晚归,这一天的白日时间都过去了,这太阳落到山头只探出半个日头,像是偷窥着黑夜的到来。
守门的两位村民见来掌柜睡在这班车上一动不动,好奇问道:“这掌柜的……这是怎么了?”
拉车的几位壮丁只看了一眼常远道却不敢作声。
常远道:“来掌柜被路边的野尸吓得晕厥过去了,无大碍。”
这守门的村民相互看了看,可也不敢多言,只要来掌柜没死就好,连忙推开大木门迎接。
随着村里的几缕炊烟袅袅升起,太阳的下落将漫长的夜幕拉了开来。在一屋破旧的当铺门口的草棚下,来掌柜躺在一张竹椅上,旁边坐着的小翠端着一碗汤药在不停的喂着来掌柜。
来掌柜眯着眼,目不转睛的瞧着在一旁擦剑的常远道。“来,张嘴。”小翠把汤匙递到来掌柜嘴边,来掌柜眼上眯盯着常远道,嘴巴吸吮着汤匙里的药,表情呆滞得让人莫名想笑。
小翠:“师父,我爹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常远道:“谁是你师父,可别乱叫。”
“切,小气。”小翠撅了撅小嘴,转眼看向那汤匙里的药都喝完了却还不停吸吮着汤匙的老爹。
“爹,你好些了吗?”小翠问道。
来掌柜眨了眨眼:“我是好了些,可我的货路子完了……”
小翠:“为什么这么说?镖爷以后不给货我们了吗?”
来掌柜本来眯着的眼睛突然瞪大看向常远道:“还不都是他这个疯……这…这个大侠闹的好事……”来掌柜到嘴边的“疯子”二字,硬生生又给憋了回去。
来掌柜:“哎呀我知道大侠是为了我好,想替我出气,可是这……”
常远道:“人已经死了,有什么好说的。”
小翠:“死了?!”
小翠先是一惊,后安慰着来掌柜:“哎呀没事的爹,不是有三队运货的嘛,这少了一队也没什么。”
陈峰也替师父说话:“死了也倒好,这两箱货一个子都没花,倒是白送的。”只有常远道默不作声地用布擦着剑。
来掌柜:“哎呀话虽这么说,是,大侠是替我出了口气也剩了笔钱,可是……如果这件事传到其他商队的耳朵里,以后谁还敢卖货给我们呀?”
常远道:“放心,传不出去的……”
来掌柜:“大侠的意思是……”
常远道:“他们都不能活着回去。”
来掌柜眼珠子一转,像是懂了常远道的意思:“哦,原来如此……大侠当时知道了这奈何桥天将暗?”
常远道:“不错。”
来掌柜在这一带活了几十年,自然知道这奈何桥的黑和白,听了常远道这话,来掌柜长舒了一口气,接着笑了起来。
陈峰挠了挠脑袋问到:“师父,为什么他们不能活着回去啊?”
常远道:“我们接货的时候奈何桥的半边天马上就要下雨了。”
陈峰:“这和下雨有什么关系?”
常远道:“这天的黑暗,是吃人的黑暗,你难道忘记了你进村时的那个夜了吗?”
陈峰:“当然不会忘,要不是师父,我早就变成了它们的腹中餐。”
来掌柜:“当时大侠拔剑斩了陆三,用这粗暴的方式了解,想是让我们早点返程。”
常远道:“不错,若是像掌柜你这般拖沓,再与那厮长言细雨的争辩,等到天上的阴雨落下,我等必有死伤。到时候留在桥上的可就不止四个人了。”
来掌柜:“哎呀大侠真是善观天变、心思缜密,不愧是大侠呀。”这来掌柜知道了常远道不仅替他剩了大笔钱甚至还救了他的命,这就夸捧起来了。
陈峰:“师父,这如今每到黑夜就会有妖魔出现吗?”
常远道:“不仅仅是黑夜,你要记住,只要是太阳照射不到的地方就有妖魔。”
陈峰:“就好比阴雨到来之时?”
常远道:“在暗地里万般作恶的,是妖魔;在光天化日里作恶的,是人心。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陈峰点了点头。
陈峰:“为什么这世间暗处都是妖魔鬼怪?”
常远道停下了手上擦剑的动作:“如果我说,这都是你祖宗造成的,你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