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杜半晌都觉得自己置身在飞机的轰鸣声中，一片空白。直到林哲轻轻的咳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她怔忪的看着他轻轻的拿起玻璃茶几上晶莹剔透的水晶水果盘上的苹果，慢慢削起来。
看着他娴熟的动作，苹果在他的指尖旋转着，不知不觉就问出口：“你要走？”声音暗哑，连她自己都听得吓了一跳。
闻言，林哲削苹果的动作滞了一下，接着又自然的削下去，脸上勉强一笑：“嗯。”
没有多说一句，也没有否认。
李小杜听了不知该作何反应，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不能接受，但似乎她没有立场请她留下或者问一句为什么。
不过，嘴里还是问道：“为什么？”
林哲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苹果皮笔直垂下最后落进垃圾桶，他将苹果递到小杜面前，语气平铺直叙得没有任何起伏：“只是想回家了。”
李小杜也不再问，结果苹果啃起来，脆甜的苹果甜香此时在嘴里化成了一种苦涩，脑子中不期然想起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他守着在街边长椅睡觉的她很久，那时候她还觉得他实在怪异，对他防备，后来却变成这个城市除了文予以及常唯之后唯一的去处，现在他却也要走了，原来生活总是在不停的遇见以及离开。谁也不能守护谁一辈子，她哑然失笑，嘴里的苹果皮如破棉絮令人难以下咽。
沉默片刻之后，林哲突然开口：“小杜，我讲个故事给你听吧！”
小杜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于是林哲顾自讲下去。
“曾经，有一个男孩一直是家里的骄傲，父母视他为世界上最为璀璨的明珠，只要他喜欢的东西只要能做到都不肯让这个唯一的儿子失望，而男孩也一直很乖很听话。
在学校，颇得老师和同学的喜欢，人缘好的叫人嫉妒，功课也一直都是在年级前几名。每天都会有一大群的女孩子趴在窗户门口看他，也会在路上走的时候有脸色羞红的女孩塞一封信到他手里，但是他从不看，只是会在学校附近的一条小河边，将它们放下去任它们飘远。
高三那一年，他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即将到来的高考当中，学校里一度疯传唯一的保送名额里有他，他一直很平淡的对待这些传闻，直到一天有同学说校长叫他，他走进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校长和班主任都在。
他看他们略微不自然的笑，那些语重心长的话一拨接一拨的攻击他的耳朵。终于，他对校长说，校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记得当时校长的笑很不自然很不自然，其实说什么他已经料到，无非就是保送的名额给了别人。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他没有回教室上课，而是独自去河边坐了很久很久，回到家的时候父母已经在等，他看见他们失望的眼神，是的，是他自己放弃了那个保送的名额。
他对父母说，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凭自己的努力考上的，我不需要保送。那时候，真的也许是因为年轻气盛，只是觉得没有这种机会自己一样可以飞的很高。
从此，他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复习上。
高考那一天，他紧张的一夜未睡，第二天在考场的时候对着试卷昏昏欲睡，铃声响起的时候，他突然觉得绝望，于是第二天的考试他根本就没出现。
说到这里，林哲顿了一下，整个人似乎已经陷进了回忆里，小杜没有打断，他知道他说到那个男孩就是他自己。
她什么也不说，等着他讲下去。苹果的果肉还捏在手心，已经忘记了吃。
林哲继续往下讲：“男孩不知道，那一天父母找了他一天。第二天，当父母将网吧的他揪回家的时候，这么多年以来父亲第一次打了他，一巴掌下去打得他眼冒金星，也许是下了十分的力气吧。
那一年，全家都笼罩在高考的阴影中，谁都不再提高考的事情，可是谁都知道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
又是快开学的一天，父亲走进房间，这是两个月来父子第一次交谈，也促使男孩下了高复的决心，高复的日子是无比痛苦的，要顶着众多压力还有自己给自己的压力，那才是最重的，但他都咬牙坚持了下来，那一年七月他考进了原本被保送的学校。
当通知书摆在面前的时候，父母骄傲的笑容再次浮现脸上，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之所以考取那所学校，是为了报复那个夺了名额的女孩。”
林哲摇头苦笑了一下：“一切都很顺利，入学，以及从以前的同学那打听到那个女孩的名字。
她叫苏若雅，是教育局局长的女儿。这当然不是他父亲这个小官职能招惹得起的，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相遇，以及相爱都无比的顺利。
第一次见到苏若雅的时候，他没想到她会是那么一个阳光温暖的女孩子，一笑眼睛就会晃出圈圈涟漪。
也想过放弃报复，可是偏偏命运把他们牵扯在一起，于是这一切都变成了男孩掌控的局。
苏若雅果然爱上他，并且一步一步越陷越深，有时候男孩明明也觉得自己已经喜欢上她，可是还是被心中不能放下的包袱给揪住了感情。”
小杜不自觉的将腿盘进沙发，眼睛盯着林哲略有些悲伤的脸，她能感觉到他的痛苦正无限的蔓延出来，她也想见一下那个叫苏若雅的女孩，不知为什么，竟从没见过，也许……小杜慌忙打断自己胡思乱的念头。
林哲却不再继续往下讲，他用手捧住脸，痛苦的揪着自己的头发。
“小杜，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你就是若雅，可是……我明明知道那不可能，若雅已经死了啊，她已经死了。”
林哲痛苦的悲鸣震住了小杜，她知道这是他的故事，却不知道那个叫苏若雅的女孩已经不在，而更难以接受的是，自己竟然和那个女子相像，呼吸停滞在胸腔，忘记了流动，直到憋得脸通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