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问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是什么,那对陈年来说,就是不应该在下雨天去摸那根电线杆。
哦!
不对,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这辈子而言,当初就应该拦着老道士接着这场法事。
陈年也算是跟老道士做过数百场大大小小的法事了,也算是小有见识了。
要不是对方开出了三十两银子的高价,师徒二人应该是不会接下来的。
就在昨天,老道士死了,做法事的时候,罕见的没有带上陈年,还是因为那户人家通知,陈年才得知了老道士死了的消息。
问也问过了,对方只说是那天做完法事天已经很晚了,也就把老道士留在家中过了夜,谁知道第二天一早那户人家发现老道士没了动静。
老道士虽说年岁已经很大了,胡子也都发白,但其实身体还算硬朗,对于老道士突然死亡,陈年心里还是很有疑问的。
不是没想过去查看一下究竟,但现在对陈年来说最重要的事,先让老道士入土为安。
好在师徒俩还算有点积蓄,虽然买不起太好的,但好歹买了口杉木棺材,再在棺材里放上了几坛老道士最爱喝的烧刀子,找了块风水宝地,将老道士下葬。
烧完最后一沓黄纸,陈年抹掉眼泪拍了拍膝盖上的泥土,还没来得及抬起头,一双黑色布鞋出现在眼前。
“你就是小年吧?”
听着温润的声音,陈年缓缓抬起头,站在自己眼前的,是个看着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不知为何,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陈年心底生出了这八个字。
一袭青色长袍虽是光看着就知道陪伴了主人不知多少岁月,但却干净整洁,但不知为何,看着却又像是风尘仆仆,让人心生疑惑。
对方双手背在身后,虽是看着脸上带着些许笑颜,但是陈年在对方眼底看到更多的是,伤感。
“是,您是?”
现如今老道士死的不明不白,眼前之人虽然看着就能让人心生好感,但陈年还是不得不警惕,在回话的同时,向着边上挪了两步,与对方拉开了一定的距离。
青袍男子在陈年的注视下,先是对着老道士的墓碑拜了三下,这才转过身,看着陈年说道:“周同,说起来,你该叫我一声师叔。”
“您是小师叔?”
周同这个名字,陈年当然不陌生,甚至经常听老道士提起,而且老道士每次说起这个人的时候,总是一脸骄傲,说是他们几个师兄弟中,年龄最小,但又成就最高的一个。
周同点了点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如今只有十五岁年纪的陈年,伸出右手托着一块玉佩递给陈年,说道。
“说起来,师兄收你当弟子也有十二年了吧,这些年也一直没有机会来见你,这份见面礼在我这存了也有十来年了。”
陈年挠了挠头,对着周同作了个道揖,道了声谢之后,这才接过对方递来的玉佩,或许是对方拿在手里的缘故,玉佩上传来的一丝暖意但也让陈年没有多想,挂在了腰间。
“走。”
待陈年挂完玉佩,周同轻语一声,转身挪步。
陈年再次对着老道士墓碑磕了三个头,这才快步追上。
看着周同一脸平淡,脸上看不出一丝喜怒,陈年问道:“小师叔,我们去哪?”
“李家。”周同回道。
“李家?”陈年当然知道李家,这次把老道士请过去的就是李家,虽然有所怀疑,但如今没有证据,陈年再把老道士遗体接回来之后,本不打算这么早就过去的。
周同脚步不停,继续说道:“师叔我当然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不用怕什么打草惊蛇,也不用担心没有证据,这一次我定让他们无话可说。”
虽是语气淡然,但陈年分明从中听出几分极力压制的怒气。
李家距离陈年为老道士找的墓地有些距离,陈年拉着老道士的棺木从李家走过来可是用了整整半天多的功夫。
但不知为何,现如今跟着自己这位小师叔的脚步,不过是半盏茶不到的功夫,李家的大院就已经近在眼前。
虽说是拉着棺木,脚步上肯定要慢上几分,但哪有区别如此之大的道理?
还不等陈年脑子里想是什么原因,两人自己来到李家大门口,还没有扣门,也不见有人来开门。
只听,嘭的一声,似是木栓断裂的声音,两扇大门开启。
还不等大门里有何反应,周同的声音已经响起。
“李峰正,出来见上一面。”
周同的语气听不出好坏,声音也并不算大,但其中的压迫感,却是遍布整个李家大院。
没多大一会功夫,一个黑袍老者拄着拐杖,在仆从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老者身后还有鱼贯而出的数十名短打汉子,个个身形健硕,长相凶悍。
陈年一眼就认出了对方,这人就是李家家主,只是不知道,原来他叫李峰正。
老者看着站在大门口的周同和陈年二人,目光在陈年身上停留了一会后,看着周同微微皱眉道:“不知二位,今日到来所为何事?”
周同对那数十个目露凶光的汉子视若无睹,迈腿跨过门槛,瞬息之间已是来到李峰正面前,只见他一手抓住对方衣领,硬生生将人提起,怒喝道:“谁给你的胆子?”
从周同跨步到将李峰正拎起,不过是瞬息之间,周围众人更是每一个能来得及反应。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想要上前救下自家家主的时候,李峰正抬手往下虚压道:“不要过来。”
紧接着也不挣扎,而是冷眼看着将自己拎起的周同:“这是什么身法,阁下到底是谁?老夫是与阁下有仇?又或者是为这小子的师傅之事而来?”
周同一甩手将李峰正向逐渐向自己靠近的众人甩去,看着人仰马翻的众人,说道:“我是谁,你还没资格知道,至于你我之间原本是没仇,但现在有了。”
说着话,周同伸手一指身后陈年的方向,双眼泛红:“他的师傅,也就是昨日死在你们李家的那人,是我师兄,你说我们有没有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