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经周转,亦安和幽荧终于来到了固城。他们只知圣医族藏身与固城之中,而具体位置尚不清楚。天色已晚,二人只好投身客栈休息。
巫族隐居暮夕山,与外界隔绝已久,不管是发型还是服饰都与固城中人有所不同。句芒只给他们准备了金银珠宝和不多的银两,店小二看到这样两个奇奇怪怪的人难免心生疑虑,便给身后的伙计使了一个眼神。
店小二道:“二位客官少坐片刻,我们需要到楼上查看是否有剩余客房。”
亦安哪里有心思回应店小二的话,她早被这花花世界吸引住,看见什么都觉得新奇。幽荧虽然也觉得新奇,但面部表情管理还是十分到位,一副神情自若的样子,强忍着没有漏出任何破绽。
过了一会儿,从楼上下来一位风情万种的女子,浓妆艳抹,步态婀娜地向他二人走来。那女子眉眼含笑,身形富态,相貌虽非出众,但五官十分精致。还未走近,那女子便停住脚步从上往下打量着二人。店小二连忙搬出椅子请那女子坐下。
这位女子便是逸仙楼的老板娘——虞三娘。
虞三娘:“二位客官从哪来啊?”虞三娘一直手拄在桌边,一只手轻轻摇着团扇,眼睛打量着还在愣神的亦安。
幽荧用余光看了看亦安,然后淡淡的说道:“帝都。”
幽荧虽未下山,但却知道出门在外需要多加警惕,他们的身份特殊,不能让旁人发现。
虞三娘轻笑的一声道:“看二位的打扮倒不像是帝都人......天色已晚,本店只剩一间客房,不知二位......”
幽荧从怀中掏出几件首饰放到桌上,说:“我兄妹二人来固城是为寻医看病,初来乍到,还望老板娘多多通融。”
虞三娘会心一笑,拿起首饰看了一眼,又放回桌上,站起身转过头对店小二轻声说道:“盯着点。”
幽荧和亦安来到客房,走了这么久,亦安早已经累得瘫倒在床上。幽荧端来一盆热水放到榻前,轻轻拍了拍亦安的肩膀说道:“先别睡,我给你打了热水,泡泡脚再睡。”
亦安哼唧了两声一动不动。幽荧见她没有要动身的意思,便亲自给她脱去了鞋袜,把她的双脚放到水盆中。这时亦安才缓缓坐起来,眼睛却依然闭着,脑袋沉沉的搭在幽荧的肩膀上。
第二日,幽荧早早便出门兑了些银两,置办了几身新衣,还买了一些驱虫散,昨晚他在地上打地铺发现有一些虫子,亦安从小便怕虫子,不管是大的小的,昨晚是因为太累了没有注意到这些,幽荧要在她醒之前,尽快把这些虫子消灭掉。店小二告诉他早上有客人退房,可以再订一间,但幽荧没有答话,毕竟是第一次离开家,他和亦安住一间比较放心。
过了晌午亦安才从睡醒,幽荧见亦安醒了,便将上午出去买的点心拿给亦安吃。
亦安边吃边问:“幽荧,固城这么大,我们要去哪找圣医族啊?”
幽荧想了想说:“我方才出去打探了一番,这个固城不算大,他们应该就在这附近,等你吃饱了,我们再一起出去找。”
亦安放下了手里的点心,脸上露出一丝愁绪,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句芒姑姑他们怎么样了。”
幽荧摸摸她头说道:“别担心,你先吃,吃完了把衣服换上,我去楼下等你。”
幽荧在楼下坐了好一会,亦安换好衣服从房间出来正好撞见了站在楼梯口抱着猫的虞三娘。虞三娘瞅着亦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亦安瞪着一双大眼睛不知所措。
虞三娘伸出一只手扯了扯亦安的衣服小声道:“小妹妹,你这是没睡醒呢?衣服都穿错了。”
亦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满脸疑惑的看向虞三娘。这倒也不怪她,毕竟这是她第一次穿这种罗裙,之前在暮夕山穿的都是句芒亲自做的简单的长裙。亦安愣了愣神,似乎反应过来了,不觉涨红了脸。
虞三娘看着略带羞涩的亦安,若有所思的放下手里的猫,拉起她的手笑着说:“跟我来。”
亦安还没有缓过神,乖乖的被虞三娘拉着走了。
虞三娘将亦安带到自己的房间里,为她重新穿好了衣服,还帮她重新梳理发髻。
虞三娘拿过铜镜给亦安道:“看看,这样是不是好看多了?虽然你的模样生的漂亮,穿什么都好看,但是也不要乱穿啊。”
虞三娘昨夜看到幽荧和亦安的时候,便对他二人心生疑虑,今日见亦安这般,她便断定他们肯定不是来自帝都那么简单。
虞三娘问道:“小姑娘,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亦安从刚刚穿错衣服的尴尬中缓过神来,又被精心打扮了一番,心里自然是开心的。除了句芒之外,还没有其他人对她做这种贴心的事情,面对眼前这个陌生女子,她竟然没有丝毫的防备,然而觉得十分亲切。她放下铜镜回道:“我叫亦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
“姐姐?哈哈哈哈。”
虞三娘听到亦安叫她姐姐,不禁大笑起来。还从未有人这样叫过她。虞三娘也是一个可怜的人,她本是帝都中一位富商的千金,十年前和一男子私奔,与家人断绝往来,可是成亲没多久,夫君便失踪了,留下怀有身孕的虞三娘。后来,孩子夭折了。她不愿回家,便一个人在固城里开了这家酒楼,等待她的丈夫回来。她自小就没有兄弟姐妹,如今听到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唤自己姐姐,她倒是有些激动。
亦安见虞三娘一直笑,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便连忙问道:“不是姐姐,那我应该叫你......?”
虞三娘心想这个小姑娘还真是可爱,便从梳妆台上拿出一支簪花,轻轻的插在亦安的发髻上,温柔的说道:“他们都叫我虞三娘,你也可以这么叫我,或者,叫我姐姐。”
亦安开心的回道:“三娘姐姐!”
虞三娘道:“亦安,昨夜和你一起的男子是你的哥哥?”
“哥哥?哎呀,我差点忘记了。”亦安噌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总算是想起来还有一个在楼下等着她的幽荧。
“三娘姐姐,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谢谢你给我打扮......”亦安边说边冲出房间。
幽荧见亦安匆匆跑过来,便问她发生何事,亦安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解释,只道在路上慢慢跟他解释,二人便一同出门寻找圣医族的下落。
虞三娘整理好房间,便出门寻她的猫,那只猫不知又跑到哪疯玩,店小二见三娘下楼,连忙跑过去说道:“方才有位公子找您,说要见您,还让我把这个手帕交给您。”
虞三娘接过手帕一看,脸色突然变得十分难看。质问小二道:“那位公子人呢?”
小二战战兢兢的低着头,颤巍巍的抬起胳膊,用手指了指楼上的雅间。
虞三娘思索片刻,便将手帕折好发到口袋里,向楼上的雅间走去。雅间里坐着的就是李煜城。
自从上次和老疯子相谈之后,老疯子便再也没有出现过,李煜城派人找寻了很久却没有半点消息,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所以他决定从酒楼的老板娘下手调查。
见虞三娘走来,李煜城便让琢光去门外等候。
虞三娘瞅着眼前这位翩翩公子,一时展露出妩媚的姿态。笑道:“原来是个模样俊俏的少年郎。”
李煜城并没有抬眼瞧她,还是面无表情的喝着手里的茶,淡淡的说道:“坐吧。”
虞三娘见他一副冷淡的样子,便收起刚刚娇作的姿态,翘着二郎腿坐到了对面。
李煜城放下茶杯缓缓说道:“虞三娘,帝都富商虞严的千金,放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要,在小小的固城开着这样一家酒楼,有点意思。”
虞三娘虽看出这公子不是普通人,但却也没想到他调查自己。
“这位公子......”
虞三娘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煜城打断了。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我只想跟你做个交易。”
虞三娘有些心虚,试探的问道:“什么交易?”
李煜城道:“之前在这里说书的老疯子,我要知道他的下落。”
虞三娘长舒一口气道:“我不认识他,只是觉得他一把年纪怪可怜的,就给他个说书的地方,他一直神出鬼没的,我不知道他在哪。”
李煜城冷笑一声道:“你们之间的关系我没有兴趣,我只想知道,他现在在哪。”
虞三娘的身子向后靠了靠,双手交叉放到胸前,下巴微微上扬,没好气的说道:“我虞三娘虽不是什么大家,却还没有人敢这么同我说话,这位公子,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李煜城道:“事成之后,我可以帮你找你的丈夫。难道你不想见他吗?”
这么多年的苦守,就是为了等一个不辞而别的人,虞三娘怎么会不想他,只是时间越久,她对这份感情的坚持就越模糊,那个失踪的丈夫既是她的软肋,也是她的盔甲,更是她不敢轻易触碰的伤口。
虞三娘脸上骄傲的神情全被瓦解了,这个交易对她而言太有诱惑了。但也正因如此,才让她不得不小心。
虞三娘声音微微颤抖的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李煜城还是淡淡的回道:“你可以选择不相信。”
李煜城太懂别人的心思了,对付虞三娘这种外刚内柔的女人,只要抓住她的软肋,就不需要任何武力的威胁。
虞三娘掏出口袋里的手帕,小心翼翼的打开,那手帕是她送给丈夫的,上面的花样是她亲自绣的,右下角还有一个“枫”字,江枫,那是她丈夫的名字。
她低着头轻声说道:“好,我答应你。但我没有十足的把握。”
李煜城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说道:“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