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句话刚说出来,自然又是引起一场好笑,可大家看着他如此严肃的神情,又有几分迟疑地敛起了笑容,罗力甚至因为他身上的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意,不禁打了个寒噤。
春儿一步步走向武台,没人敢拦着他,罗力倒有了一丝的慌张,忙说道:“我从不与无名之辈比武,你先报上名来。”
春儿想也不想,斩钉截铁道:“我是极云山大弟子,别——胜——春!”
春儿的全名——别胜春。
“啊?极云山?那是个什么门派啊?”
“是啊,从来没听说过啊?”
不光是台下的观众,罗力周围的那两个也笑道:“小子,不会是你胡诌的什么门派吧?”
罗力不曾听过什么“极云”,便真以为别胜春不过是不知道哪来的蛮小子,笑道:“那可不一定啊,江湖门派那么多,鱼龙混杂也是在所难免的啊。”
墨轻云在台下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二十年前创立极云时,只怕这罗力还在喝奶吧!
但别胜春可听不得这些,他怒道:“我原谅你们的无知,但我觉不允许任何人侮辱师门。”
罗力不想与他耽误太多时间,决定先下手为强,一句话也不说,就突然一个箭步向前,闪到了别胜春跟前,右脚立即挥出,直攻别胜春头部。
台下人都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这一连动作时,就已经看到罗力已经闪到了别胜春的跟前。罗力自己也自信的笑了笑,可当他仰头看向别胜春时才发现,自己使出全力的一腿,早就被别胜春的左臂格挡下了。
别胜春冷笑道:“偷袭?这就是你的本事么?”
罗力大惊,立刻收腿转身背对别胜春,左腿又向后上方猛地踹了出去,目标本是别胜春的门面,谁知左腿刚抽出去,就给别胜春的右手抓了个正着。
“这就是你的全力么?”
罗力被他抓着动弹不得,向他的同伴喊道:“你们几个还楞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啊!”
三个小伙子除了罗力自己以外都不过是没啥本事的男娃子,看到罗力都拿别胜春没办法,他们两个更是不敢轻易上前。
那两个壮丁摩拳擦掌地走向别胜春,台下的许多人都劝道:“小兄弟啊,别打了,下来吧,当心把命给赔进去啊。”
两个壮丁分立在别胜春左右,互相以眼神示意后,一齐冲向别胜春。
“太慢了。”
别胜春冷笑了一声,右手轻轻一转,就听到了罗力惨痛的叫声,他右臂一使力,就将罗力整个人给甩了起来,打在了右边那个壮丁的身上。别胜春右脚向后一划,那壮丁就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正把自己推开,完全没有办法抵抗。别胜春再把右脚向后一划,接着松开了自己的手,罗力外加一个壮丁就猛地砸在了另一个壮丁身上,三人摔下了武台,许久不曾爬起身来。
现场一片寂静,几乎所有人都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自己眼睛所见。
别胜春拍了拍手上的灰,跳下了武台,朝墨轻云道:“师父,我们走吧。”
“想不到他们压根没有什么真才实学,教训他们不过是三拳两脚的事情,害我白聚了片刻的内力!”
两人有说有笑的,并肩离开了这个人群聚集的地方。
人群在哄笑中散开了,罗力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地望着别胜春远去的方向。
墨轻云走了几步,却突然感觉到一丝杀意,他略微地回头,街市如常。
师徒二人离开了北市,目的地是临安府西面。
墨轻云道:“咱们逛的差不多了,现在已经快要天黑了,是时候去拜访一下老朋友了。”
“老朋友?”
别胜春其实并不知道墨轻云此番南下的目的,师父也只是说要带着他去历练一番。
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二人身后喊道:“方才比武的小兄弟和墨大侠请留步。”
墨轻云对别胜春笑道:“说朋友,朋友就到了。”
他们两个回头一看,是一个家仆衣着的老年人,两鬓斑白,看起来十分祥和。
那人走向墨轻云和别胜春,行礼道:“墨大侠,我可算找到您了。”
墨轻云笑道:“李叔,二十年不见,你还认得我啊?”
李叔道:“忘了谁都忘不了你的,侯爷已等候多时了,还请二位能够早些到达府上。”
墨轻云道:“我们正准备登门拜访,既然李叔来了,那就请李叔带路了。”
李叔走在前面,他二人跟着后面,别胜春悄悄问师父道:“师父,我们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墨轻云答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跟着李叔穿过朱雀街,一路向西,街道的两边已经看不到聚集的人群了,建筑也由商住两用的木楼,变成了一座座园林建筑,清幽的环境传来阵阵凉风,夹带着荷香,能消去一天的疲乏,正是这炎炎夏日所需要的。
别胜春从这些华丽高大的建筑中也发现了,他们要去的地方肯定不是普通人能待的地方。
他想的不错,这临安府的西面,住着的是除了皇宫里那位以外,最高贵的一群人。能住在这的,无一不是达官显贵,这近百户人家中,又以钱、君、陈、袁四家最为显赫,是鼎鼎有名的“四大家族”,因各家都有独门武艺傍身,亦各成一派,江湖中人也要敬这四家三分。
墨轻云此行,目的地就是世袭有“陆阳侯”爵位的钱家。
“我们到了。”
李叔退在了一边,把路空出来给他二人。别胜春抬头看那乌黑的牌匾,上面瘦金体书写着“陆阳侯府”四字,似乎是出自徽宗之手。
走进院内,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座清波荡漾的池塘,里面荷花开得正好。
园子里花鸟鱼虫也是应有尽有。
别胜春看着这么优雅的园林,说道:“就像是把外面的天地装进了这园子一般。”
而墨轻云看着院中的一切,目光是如此的复杂。
这时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从内院走了出来,他长着一张气宇轩昂的面孔,光从衣着的华丽上就能看出此人的尊贵地位。墨轻云刚看到他时,瞪大了眼睛,喉咙动了动,迟疑道:“荣兄?”
那人笑了笑,说道:“二十年未见,墨叔叔竟把我认成了父亲。”
那人走近后,墨轻云也才反应过来,道:“原来是钱慕,没想到这么多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你……长得真像你父亲。”
钱慕的父亲就是老陆阳侯钱荣,二十年前死于隆兴北伐的战场上。
他二人寒暄了几句,就一起进了主屋,别胜春跟着后面,他不知道师父口中的钱慕父亲是谁,师父说钱慕和他父亲长得很像,倒想亲眼看看。
钱慕指着别胜春问道:“这位兄弟是?”
墨轻云道:“这是我的大徒儿,春儿,快拜见你的钱慕大哥。”
别胜春应声拱手道:“我叫别胜春,见过钱大哥。”
钱慕点了点头,让李叔带着别胜春在院子里四处走走,他和墨轻云走进了自己的书房里。
入座完毕后墨轻云问道:“贤侄先前在信中说道,陆阳侯府可能面临大劫难,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钱慕点了点头道:“恐怕这次是真的凶多吉少。”
“何出此言?”
钱慕从袖中掏出了一封信笺,递给了墨轻云,道:
“这是我在将近三个月前收到的。”
墨轻云打开了信笺,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字:三个月后,登门取剑。
墨轻云问道:“这是何意?”
钱慕道:“若是旁人,肯定不会知晓其中的意思,这件事情只有我和李叔知道。半年前,我与李叔回了一趟福州老家,去料理族中的事情,在路上我们搭救了一个被两个黑面人追杀的十八岁少年,他是个苗人。我们花钱治好他的伤后便离开了。谁知半个月后,等我们回到了临安,那小伙子竟然找上门来,他递给了我一把剑,然后说了句‘保护好它’后就离开了。我们至今没有再见到他。”
“送剑给你,寻求保护?”
钱慕“嗯”了一声后,起身走到了书桌的位置,拿起案上的一支毛笔,插进了竹筒上的第三个孔里,然后把竹筒的盖子向右转动了四下,又把整个竹筒向左转动了三下,最后整个向上一抬。只听到书柜后传来了器物运作的声音,顷刻间,书柜最下层的第三格降落到了地板之下,一个储物空间展现了出来。钱慕从里面把东西拿了出来,只是一个破旧的木匣子。
他把木匣子递给了墨轻云并道了声“叔叔当心”。墨轻云端视许久,这匣子并无任何特别之处,应该是由普通的杉木制成。
墨轻云用手抚摸着匣子时,却感觉到虎口隐隐作痛,心下吃惊,忙运功压制,道:“戾气竟然如此之重!我看我还是不打开的好。”
钱慕点了点头,道:“说来惭愧,侄儿初次打开这匣子时还险些见了红。”
墨轻云捋了下自己黑长的胡子,道:“如此特别的一把剑,有人想要夺之,确实合理。你弄清楚对方是谁了吗?”
钱慕摇头道:“这信笺很普通,字迹也瞧不出端倪。当时我是在大厅的牌匾上发现的,它被一根细铁棒定在牌匾上,那牌匾可是由上好的金丝楠木制成,可那铁棒有半尺长,竟然只余半寸在外。功力可见一斑。”
墨轻云合目想了想,脑海里闪过了许多善用暗器的人,但似乎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目标。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留话说要取剑的人,应该和追杀那个小伙子的是同一群人。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更加担心。”
墨轻云问道:“此话怎讲?”
钱慕说道:“当时追杀那个少年的是四个黑面人,从他们的身手和毒辣的剑招,我看不出他们的武功路数,但应该是一个训练有素的杀手组织。
“还有一点奇怪的是,我们四大家族每四年举办一次‘拜剑大会’,正好是再过四天的七月初一,而这信笺留下的时间,与拜剑大会的举办也恰巧吻合。”
墨轻云当然知道拜剑大会这个延续了二十八年的传统,说起来他倒还是第一届大会的创始者之一。
墨轻云又想到了之前在北市察觉到的那一丝转瞬即逝的杀气,长呼一口气道:“恐怕这次会是四大家族的大劫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