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风雪过后是一个好天气。
皑皑白雪笼罩着整片山林，金色的阳光洒在枝头。
白鹤披着厚厚的皮裘，坐在竹台上，抱着瑶琴，脸上浮现暖暖的笑意。
她看着葛戎清扫小屋门前的雪，又找来材料修葺房屋，加厚墙体，为下一次暴风雪做准备。
小鸡和小鸭们四处转悠放着风，脚印踩在雪花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小花跟着葛戎身后蹦蹦跳跳地跑来跑去，汪汪叫唤着，也想出一份力。
日头渐高，冬日的阳光带着薄薄的热度落在白鹤的面颊上，她抬手将轻风吹起的碎发别在耳后，长长的睫毛挂着麦芒一样的微光。
雪水从树叶滑落，打在石阶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屋檐落下的水珠汇聚成一团的小小水泊，又一滴落下，叮咚。
山中的鸟雀趁着晴好出来觅食，三三两两的啾鸣声此起彼伏，似乎在相互问候。
一种奇特的感觉从白鹤心间涌起，她忍不住将手抚在琴上，闭了眼睛，听风声、鸟鸣声、雪化的声音在天地之间汇成一道琴声，从她青葱的指尖流淌而出。
万物俱寂，唯有琴声如泉水潺潺，出于幽谷，现于人间。
一曲终了。
白鹤浅笑着睁开眼，葛戎立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她，半刻后，才沉声道：“好琴好曲，需有好酒。”
白鹤闻言笑了一声，说：“这就得劳烦葛大侠了，听说有酒名忘忧，是为一绝。”
“忘忧？只闻其名，从未见过。倒是山下的玉露酒，值得一品。”
“山下？”白鹤微愣，从她在小屋落脚之后，她便再没离开过，仅有几次遇见生人，也不外乎是上山的猎户和采药的童子，多亏了他们才有了小屋的鸡和鸭。
“你想和我一起去山下转转吗？”葛戎道。
白鹤回神，听他如此说，陷入犹豫之中。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然而已经过去了些许日子，生活似乎已然归于平静，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她看向葛戎，只见他一身黑色劲装，腰间一把利刃，黑色的面具罩住半张脸，只能看见棱角分明的下颚和淡色的薄唇。
葛戎名震江湖，但世人皆不知他究竟是何模样，白鹤也不知道，她从没见过葛戎把面具取下来。
她并非一点儿都不好奇，但葛戎说，大仇不报，无颜面对沉眠地下的父母族人。
白鹤理解他的决心和感受。
在此之前，她濒临崩溃，与五毒教的血海深仇恐怕此生都无法了结，她痛不欲生，恨不能与他们同归于尽，然而却又不知五毒身在何处。
生无希望，死又愧对惨死的父母，她只觉得一切都暗无天日。
就在此时，葛戎出现了，他就仿佛是黑暗中那一道黎明的曙光，将她从层层枷锁里解救出来。
他们有相同的仇人，命运休戚与共。
白鹤感觉肩上沉重的担子被另一个沉稳有力的肩膀扛了过去，她有了喘息的机会。
葛戎于她，不仅是恩人，更是灵魂的避难所。
白鹤眸光闪动，隐隐泛着水雾，沉静地站在那里的葛戎就好像一块坚不可摧的磐石，她忽然之间什么都不怕了。
他说，一起去山下吧。
她开了口，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