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中央的殿堂大厅,兰堂主优雅地端坐在白玉高台的桃木大椅上,虽年近六甲,但气色上乘,容颜尤盛,脸白胜雪,仿似三十佳龄。上身着黑衣白边配粉红襦裙,整个人柔媚间正气十足,浅笑间不怒自威,她正接待着从来自华月山的逍遥剑庄庄主常楚霄与常古欢公子。
“我们的小徒女瑶儿马上就出来了,望常庄主及常公子稍等。”兰堂主的声音既有雄厚中气,又有细腻活嗓,语速轻缓,节奏悠长,听来如歌谣一般,动听畅耳。
“有劳兰堂主了,实在是吾儿太过娇气,非要早早见到鲜姑娘。”常楚霄庄主一身白袍,圣如洁云,坐坐在桃木椅上,但身高体长,如一朵白云坠落,显得仙气十足。
父亲如此,常古欢公子更是一身圣洁如雪,长得俊美,一字眉如利剑,单眼皮尽是冷洌犀利,让人顿觉高不可攀。
这时,一个粉红襦裙的女子从大厅一侧盈步走出,那女子身柔体娇,长发黑直,垂直腰间,明眉皓齿的俏靥此时却满面不悦,大眼波寒光刹冷,瑶鼻高扬,小红口紧闭,手中千罗剑紧握,一副拒人千里的冷艳。
此女子乃鲜子瑶是也。
常公子一双瞳孔放大,不自觉地站了起来,痴痴地望着鲜子瑶,那表情,半张嘴,像是从来没见过一碗五花肉的穷童,完全已失态。
常庄主顿觉颜面尽失,轻声喝斥:“给我坐好!”
同时也感觉有些悬乎,这小妞儿怎是这般出场?一点也不淑女,成何体统,要是嫁进常家来,一女毁三代,岂不是一个灾难?他在腹诽一阵后,判定这小妞儿在心中不合格。
常公子居然没有听到老爹的喝斥,继续痴望着鲜子瑶。
在他眼里,只要是鲜子瑶,就是春和景明的人生,才不在乎美人的异样表情。
兰堂主感觉有些不对劲,对鲜子瑶这副神情很不解,这可是一个知书达礼的乖乖女,内向害羞,良善无边,从不给人难看的脸色,总是浅笑相迎。
“瑶儿,这一表人才的俊美少年,又功力奇高的常公子,你满意否?”兰堂主试探性地问。
“功力奇高?”鲜子瑶加重脸上的愠色,并掺有鄙视成色,说,
“我要想试试他的功力,如果他赢了,我可以考虑,如果他输了,烦请另找佳人。”
“试试他的功力?你自己试吗?”兰堂主疑惑地问。
这是谁啊,这可是常古欢常公子啊?逍仙剑庄的第三大高手,常庄主常楚霄的儿子,功力还不高?他随便一个大招,都能让你鲜子瑶护罩毁,性命悬,伤重难立。
“当然不是我,我远不是他的对手,但我有朋友代我。”
“你朋友?”兰堂主一脸困惑。
朋友?哪个朋友?诗尼月?缔长师?连她兰堂主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在常公子面前不败,鲜子瑶又能有什么样的高手朋友来代她?
“我接受,但是,不管谁代你,是不是只要打赢了他,就代表我通过了你的考验?”常公子爽快地接招。
毕竟是贵族公子,压着闷火,保持说话彬彬有礼,温和儒雅。
“是。”回应者不是鲜子瑶,而是刚跨门进来的御剑少年南荣博。
大厅众人惊愕地转过脸,望向声音来处,只见一位身背神剑的少年,面目俊朗,眉清目秀,眼神冷冽如冰山,定定地站在那里,稳稳得像一座塔。
他旁边站着的,是领他进来的缔长师,鲜子瑶亦父亦母的养育授剑的恩人。
“兰堂主,请恕我冒犯,我作为瑶儿的长师,应该由我来决定她的人生大事,这是合情合理的。”缔长师中气十足的声音,在此时,特别铿将,特别颤击人心。
“哦,那你要做主,就是让这两个小年轻为了争夺鲜子瑶而战喽?”兰堂主阅尽江湖故事,场上事态,一眼即明。
“我没问题,那就请吧!”常公子抓起玉仙剑,就要应战。
玉仙剑是一把防御剑,不仅能御剑飞行,还能在关键时刻爆发剑魂力,以救剑主人于危机中,是常庄主为了保护常家独苗,特意请造剑高人打造的,注入了常庄主强大的灵魂力。
听起来和玄天赤龙剑类似,区别在于玄天赤龙剑是真神剑,能自动认定主人,并且爆发的实力远不是玉仙剑可比的。玉仙剑是非神剑,是死物,是靠常庄主的灵魂力变得似乎有认主的意识。
严格来说,玉仙剑就是一法器。
北仙堂大厅外宽阔的练剑坪,粉桃映红了整片天空,一团一团的,簇簇拥拥,春风一拂,在枝头跳跃起舞,如一群群孩子,好奇地探出小脑袋来围观。
一深一白两位少年,隔空对视,一个手持玉仙剑,一个身背玄天赤龙剑,一场为了心上人的比试,即将开始。
围观的人个个面目严肃,认真地审视着这场温室与野蛮的战斗。常庄主和兰堂主坐在人群正中临时搬来的桃木椅上。
常古欢是温室里长大的少年,南荣博是野蛮的匪涯先锋。
两人对视良久。
常古欢一踮脚,身飞入空,口念心诀,左手成爪形托举,便见一团空气快速凝聚并飞旋,加快,加快,再加快,快到生出一团小火焰,周围所有的空气都卷进了火焰团里,再形成更强的一股疾风,卷落了无数围观的无辜桃花,碎成无数花瓣,铺天盖地纷纷飞入火焰中变成燃体。
疾风卷得很多千罗教的女剑客们裙裾狂舞,长发乱飞,疾风卷起地上的灰尘令人睁不开眼。可常庄主、兰堂主和缔长师依然稳坐钓鱼台,甚至不为此眯眼。
火焰团变大,变大,再变大,足有水缸大,像一个红太阳。
漫天飞舞的桃花形成凄美的动感画面,焰团红光与粉桃红相映,构成玄幻世界,绚烂,华丽,悲壮。
常公子左手用力一甩,大焰团脱手而出,射向仍立在地面上的南荣博。
这个大焰团形成的过程有些类似度瘼晋的冰卷巨风,但一是纯空气,一个是魔法力,所以,有两大不同,常公子的大焰团是以空气高速旋转,空气的剧烈摩擦而升温,最终产生焰火,核心处旋转的速度远远高于度瘼亚的冰卷巨风。常公子的大焰团还会对周围形成大疾风,令无数桃花瓣无辜遭殃,令围观的人睁不开眼,度瘼亚的冰卷巨风没有形成周围的大风,但一碰即死。
“火焰破云弹?”围观的女弟子中,有人惊呼出声。
南荣博短短十几天时间已身经百战,操控力出神入化。他原地不动,先给自己罩上护罩,万事保命第一,再看准时机,一动意念,将射面而来的火焰破云弹操控住,这是一个实物,是由空气高速旋转而成,故而南荣博灵机一动,只见火焰破云弹刹然停住,一阵悬空抖索后,立刻向悬停在空中的常公子射去!
这是化“敌”为友,让别人的炮弹变成自己的炮弹。
常公子大愕,自己发出的攻击,竟变成别人攻击自己的武器,颓然出手架住火焰破云弹,再用输出内力一冲,便见高速地火焰破云弹聚停,然后内部空气陡然降下速度,火焰团随即消失,只剩无数灰烬散开,飘扬,袅绕,直至消失,那是无数桃花瓣的魂。
这一幕像祭奠,祭奠无数美丽而无辜的桃花。
这一回合下来,练剑坪周围的桃花树,只剩无数的干枝在空中兀自抖擞着,像在哭泣,为桃花而哭。
大殿堂原来的粉红天空,变得黯淡了不少。
常庄主瞄了一眼周围的桃树残景,心想不好,对常公子低吼道:
“混账,用招需慎,动动脑子。”
常公子也觉得自己失虑了,自己是来提亲的,要表现好的一面,结果这一来,把人家的教花给祸害成这样,第一印象的好感都尽失了。
女人如花,花如女人,对花不怜花?又何以怜爱女人?
鲜子瑶脸上的嫌弃,就是答案,北仙堂所有女剑客脸上的嫌弃更是答案。
兰堂主虽故作平静,不以为意,那是佯装大度,体现不拘小格的胸怀。
常公子已再出第二招,口念心诀,右手挥剑,朝南荣博望空一划,并发出低吼:
“楛星斩!”
这一划,划出光亮刺眼的剑气,如新月一样,迅速飞向南荣博。
南荣博操控自己,身体瞬移空中,悬停。
那楛星斩的剑气扑空,冲到地面上,“哧——”一声,尘土四起,把平整的粉砖地面冲出新月式的裂痕。
“愚蠢小儿,真是气死我也!”常庄主愤怒得一拍桃木桌椅。
玄天赤龙剑真是有灵性,自动飞出剑鞘,垫在南荣博脚下,承受起他的重量。
“玄天赤龙剑?”常公子这才注意到南荣博背后的那把神剑。
原来来头不小!
常庄主也认出来了,正愕然失色间。
他在想,吾儿完了,这可不是对手。
兰堂主也认出来了,正错愕石化间。
她在想,瑶儿如何能认识这般奇异人物?
常公子的玉仙剑亦可御剑,可此时作战的用处更大,飞行乃用神力和内力交替。
空中的御剑少年正惊喜中,想不到自己的神剑可以瞬移,其速远高于他所想象。
御剑少年即学即用,学白鹤双侠一样瞬移到常公子身旁,玄天赤龙剑是神剑,要多快就有多快,剑随心动,心快剑亦快,轻松可以做到瞬移,一切尽在电光火石之间。
这两天南荣博与神剑的磨合,已经是人剑合一了,意识到哪,剑亦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