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一片黑暗的旷野中,夜风中带着一丝寒凉。一些零散在四处,星星点点的火光,映照着一张张鬼魅似的人脸,凄惨寒冷中又夹杂着一丝诡异恐怖。
一声凄厉的叫喊声划破黑夜,“救命啊!别打我叔叔!求求你们了!”
黑暗中人影晃动,四个男子正在殴打一个瘦弱的年轻人,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蜷缩在一旁惊恐的望着这一幕,尖声呼救,可旷野中听到叫喊的人只是冰冷的向这边看一眼,脸色麻木,他们对这样的弱肉强食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瘦弱青年全无还手之力,抱着头,蜷缩在地下,任凭殴打,口中还发出低低的哭泣哀求声,不过,慢慢的没了声音。
这四个男子停手,其中一个男子从这年轻人身上抓起一个袋子,惊喜的笑道:“好家伙,有十斤小米呢!”随后,向这年轻人身上吐了一口痰,“呸!孬种,就凭你,也配吃这样的好粮食!”
四个人大摇大摆的走了,那小女孩慢慢爬过去,跪坐在年轻人身边,嘤嘤哭泣。
“叔,你别死,妞妞害怕啊!”
这青年直挺挺的躺着,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已经停止了呼吸。
“叔,你醒醒,别扔下妞妞一个人啊!”小女孩一面哭泣,一面恐惧的向四周看。只见漆黑的天穹之下,是昏黑空旷的原野,四周是一团浓墨般的黑暗,想象中有怪兽隐藏其中,随时都能扑出来,张着血盆大口,把她吃掉。
微风拂面而过,周围一片黑暗死寂,并没有怪兽出现。不过远处微弱的火光,有人影晃动。这让妞妞更害怕了,这片荒原上,人比怪兽更可怕,因为大人要吃小孩的,她就曾亲眼看过,一个男人啃食一个小孩的手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声音好像就在她耳边响起,妞妞更害怕了,她紧紧蜷缩在叔叔尸体旁边,瑟瑟发抖,小声说:“叔叔,你快醒来啊!妞妞不想被人吃掉啊!”
叔叔虽然也胆小,但也是她的亲人,是她唯一的依靠啊!没有叔叔,她在这片荒原上的下场只能是被吃掉。
抬头看天穹,有星光闪烁,不时的有流星划过。妞妞想起母亲说过的话,流星出现时,许个愿望就能实现。她跪在地上,双手握在一起,虔诚的祈祷,“求求你,流星爷爷,让叔叔醒过来。”
正好此时一颗流星划过,这颗流星有些奇怪,转而向妞妞的所在飞来。妞妞眼前一阵大亮,耀眼刺目,让她只能闭上眼睛,再睁眼时,四周依然漆黑一团,似乎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幻觉。
忽然,身旁的叔叔,哼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妞妞大喜,抱着叔叔的身体泣道:“流星爷爷显灵了!”
赵化龙从眩晕状态慢慢恢复,他是一名特种兵,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遇到爆炸,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就发现自己穿越到一个年轻人的身体中,在一个漆黑的荒原上,一个小女孩抱着自己又哭又笑。
赵化龙大脑头痛欲裂,许多不属于他的记忆,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过。他是一名十八岁的农村青年,饥荒之年出来逃难,父母兄长先后饿死……
“你是妞妞?”赵化龙疑惑看着眼前的小女孩问道。
“我是妞妞啊!叔叔你失去记忆了,不认得我了吗?”妞妞焦急看着叔叔。
赵化龙感觉很疲惫,这身体缺乏营养。他伸出手臂,月光下,只见干瘦的小臂,皮包骨,连前世他的手臂一半粗细都没有。而且手臂上有伤痕,火辣辣的痛着。身上都是瘀青伤痕,浑身无处不痛。
“刚才发生了什么?”赵化龙揉着脑袋,纷杂的记忆,让他找不到刚才这青年是怎么死掉了。
妞妞流泪道:“有四个男人,抢走了咱们的十斤小米,那是妈妈跟那个胖女人走了之后,换得的。”
啊!赵化龙终于想起来了,妞妞的妈妈叫菱角,去县城卖身,换了十斤小米,那胖胖女人是老鸨。而刚才有四个男人洗劫打死这个身体的主人,就为了这十斤小米。这是一个饥荒的时代啊!赵化龙第一次意识到在一个饥荒的年代,粮食的重要性。
他用手支地,想坐起来,忽然胸口一阵剧痛,让他不由自主的呻吟一声,又躺下了。他用手轻轻摸自己的肋骨,瘦骨嶙峋,凹凸不平,仿佛在按动钢琴的琴键一般。这是一副被饥饿折磨,虚弱不堪的躯体。前世自己雄壮的,充满弹性的肌肉全没了。
他顺着肋骨慢慢向下摸,终于摸到了那根断裂的肋骨,一定是被刚才那几个强盗给打断的。接续断骨最好去骨伤科医院,接骨后吊水,然后住院治疗十天半月,不过,这种地方恐怕连江湖郎中都没有,只能靠自己啦!
“妞妞!你能给我找几根树枝和一根绳子么?”
妞妞嗯了一声,到附近找了一些枯枝,又从一个袋子里拿出一截绳子。
赵化龙把树枝固定在胸口,微笑问妞妞,“刚才我醒来的时候,听见你在感谢流星爷爷,为什么?”
妞妞低下头,轻声说:“我在求流星爷爷让你醒来,我不想失去你,妞妞害怕!”
赵化龙心中一软,上下打量妞妞,只见她虽然满脸泥尘,头发蓬乱,但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像山间的泉水一般,清澈透明,他轻声道:“妞妞放心,叔叔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见妞妞点头,赵化龙又问:“如果让妞妞再向流星爷爷许愿,妞妞的愿望是什么?”
妞妞看了一眼天空,低下头轻声道:“我想让爸爸妈妈回来,可咱们没有吃的,妈妈还得卖身!爸爸还得饿死!”
好可怜的孩子!赵化龙借着和妞妞说话,分散注意力的时候,按在胸口的手用力一扳,“咔!”一声轻响,折断的肋骨被他拉回原位。一阵剧痛冲击着赵化龙全身的痛感神经,额头瞬间冒出一层汗珠。眼前一阵眩晕,赵化龙受过特殊训练,这种情况下不会晕厥。如果晕过去,断骨就白接了。
赵化龙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等疼痛稍减,才开口道:“妞妞,帮我把绳子系紧。”
在妞妞的帮助下,赵化龙用树枝固定住折断的肋骨,俩人都累出一身汗,躺在地上歇气。
过了一会儿,天渐渐亮了,赵化龙四面打量,只见自己躺在一堆乱石边,身下是硬梆梆的地面。他慢慢坐起来,肋骨固定的很好,只有轻微的疼痛,只要不剧烈运动,会慢慢恢复的。
妞妞扶着赵化龙站起来。赵化龙四面眺望,只见黄沙漫天,光秃秃的褐色的土地一望无际。远处有一座县城,城门上有“禹县”两个大字。
搜索自己的记忆,禹县是河南豫东平原上的一座县城,而这身体的主人则是附近村子的一名少年。此时是崇祯七年,正值河南大旱,赤地千里,颗粒无收。一斗米涨到五两银子,合现代钱币要五百块一斤。百姓家家断粮,只能吃草根树皮,甚至吃土
明朝官绅不但不救济,反而趁火打劫,加紧勒索百姓,正常田税收完有三饷,三饷收完有福王拖欠,还有地方劳役……百姓被逼的卖儿卖女卖田地,还是交不起税,最后只能背井离乡的去逃荒。为了生存,抢劫杀人成了家常便饭,昨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就是饥民中常见的一幕。
此时,看看旷野中的饥民足有上万人,东一簇,西一堆,骨瘦如柴,悬鹑百结,眼睛凹陷,走路摇晃,好像一群被放牧到原野上的牲口一般。
赵化龙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几件破衣衫,一柄磨的很锋利的柴刀。赵化龙握着柴刀,用手指轻轻一弹,发出叮的一声轻响。他出于职业习惯,喜欢一切武器,这柴刀质量不错,不会在搏斗中折断。
这时,一阵饥饿疲倦的感觉袭来,这身体一直在半饥半饱之间,现在受了伤,更需要食物和营养。可刚才他检查了全身物品,没有一点跟吃有关的东西。
四面看看,周围都是饿的要死,奄奄待毙的饥民,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写着两个大字——食物。赵化龙本是野外生存的高手,可是前提是野外得有吃的,现在放眼昏黄的旷野,连根草的不见。记忆中,这些饥民为了寻找食物,掘鼠罗雀,无所不用其极,蚂蚱昆虫,甚至蛆虫都不放过。赵化龙暗暗心惊,难道自己堂堂特种兵穿越到古代竟会找不到吃的?
这时,妞妞从衣袋中摸索,慢慢拿出半个窝头递给赵化龙,轻声道:“叔叔,你饿了吧!”
赵化龙好感动,他知道妞妞也是很饿的,而且这窝头可能就是他们俩人仅剩的一点食物了。
“叔叔不要,你吃吧!”赵化龙看妞妞细瘦的身材,苍白的面孔,感觉好辛酸。现代七八岁的孩子正是父母掌上明珠,吃喝不愁,无忧无虑的时候,而这个时代的孩子却在忍饥挨饿,甚至有成为食物的危险。
妞妞把窝头塞入赵化龙手心,懂事的说道:“妞妞不饿,叔叔,你刚刚受伤,还是吃点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