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都老糊涂了,你说得是不错,不过你都想好了?”六叔嫂感慨道。
“我想好了,我要和他办喜事,马上。”廖晨扣上衣带坐起来,没有太多表情。
她们一老一少和唱双簧似的,听得我头皮发胀,廖晨意思明确,她要和我结婚,和远在看守所的我结婚,我不是听错了吧。
许是一个巧合,廖晨若有似无地看了我这里一眼,笑嘻嘻地说:“您都说了,他身上一点生人味没有,很容易被脏东西冲到,早点办喜事,对他只有好处。”
谈话到此,一老一少先后离开房间,我在窗前出起神来,心说她们这是要帮我冲喜,可我远在天边,冲喜又怎会起到作用,根本不着边际。
我像幽魂一样夺门而出,想看看廖晨在做什么,谁知六叔嫂家里人去楼空,连着转悠几圈才发现赵小国一个人。
糟糕!姜不美被我弄丢了,闹心!廖晨也不见了。
这一来,我成了一只无头苍蝇在六叔嫂家农院来回踱步,里屋赵小国倒是清闲,握着一把剪刀,反复打量一张白纸,几次要下手裁剪又都皱眉摇了摇头,不知在搞什么鬼。
良久,我闲的发疯,虚眼盯着天上的太阳,反复思考这一切的可信度。
目前来说,我的处境有两种解释,第一,我所见所闻全是墙洞自导自演的闹剧,说不定还会出什么难题来打击我,第二,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是墙洞在满足我的心愿,让我知晓被捕之后的事,偏偏姜不美又掺合在这里,而且穿着我才送她的长裙,这点扰乱了我的思路,我必须重新捋清头绪。
“有了!”那边赵小国突然一蹦好高,随后收起剪刀、卷起白纸,全部捧在怀里就从我面前冲了过去。
看他举止可疑,我明目张胆跟在他后面,反正没人看得到我。
赵小国夹着白纸一溜烟跑到村小学,郎朗的读书声从校园传来,说不出的祥和。
这时候,赵小国进入教学楼,直奔教研室,在诸位老师的注目礼之下,找上一位气质超凡的中年女教师。
赵小国把白纸剪刀铺到女教师面前,低头叽哩咕噜和她一阵叨咕,我在旁听了一阵,才知道女教师身份是美术学院毕业的高材生。
“你看可以吗?一比一的画像,有急用,拜托了!”赵小国一躬到底,女教师为难起来,“赵先生,我的作品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我的意思您应该能理解。”
“这张画像关乎我朋友的生死,我发誓没有半句虚言,请你务必帮忙。”赵小国都快给对方下跪了,然而他看不到女教师眼里那种轻蔑,因为赵小国在这边口杯不妥,是方圆十几里出名的神棍。
我嘿嘿偷笑,同时也犯嘀咕,赵小国应该没离开六叔嫂家里才对,这哪里来的朋友,听说还是江湖告急那一种,需要赵小国求画去救命。
经过一番软磨硬泡,女教师终于同意帮助赵小国,来到女教师的画室,赵小国坐在一旁看她忙乎,我是蹲在地上观察美妇的臀形,反正着急是他赵小国,又不是我。
“我那位朋友一米七五左右。”赵小国说完之后,女教师很专业的找好了身高的比例,在白纸两端打上线条。
“身材属于精瘦那种,看起来不壮,但身上很多腱子肉。”
“腱子肉?您是说肌肉?”女教师私下里白了赵小国一眼。
“是,对!他皮肤病态的白,眼睛很大,眼角是这样的……”
“请稍等,您意思是这幅话还要上色?”
“不,不!对不起,我太着急了。”眼睁睁见赵小国吃瘪,我心里别提多敞亮了,但没过多久,我就笑不出来了,因为我没想到赵小国说的这位朋友,居然就是我。
女教师十分专业,追求细致,用几种铅笔分别描摹各个细节,待最后一笔完美落幕,一个比例一比一的我顿时跃然纸上,她也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太感谢了!太像了!简直就是他的相片!你真是太厉害了!”
女教师微笑起来,欣然接受了他的夸奖。女教师抱胸打量画像,忽然问:“这个人叫海涵吧,好像在报纸上见过一次,您和他是朋友?”
赵小国火速卷起画像,“我们老同学了,再次由衷感谢你。”
归根结底,赵小国做人很失败,对方帮他忙乎了几个小时,他一句谢谢就把女教师打发了,随后几乎是脚不挨地跑回六叔嫂家。
我在他后脚跟进农院,打眼就见廖晨拿着一些工具,正恭送一些村民离开六叔嫂家大院,而姜不美母子坐在一个崭新的秋千上面,正荡的笑语连篇、花枝乱颤,期间还和廖晨眉来眼去,于是我暗暗吃了一惊,她们关系什么时候这样好了。
“大丫!”赵小国走向廖晨。
“小国哥?你去哪里了?”廖晨眼中有着未及退却的笑意。
赵小国斜了姜不美一眼,神秘兮兮把廖晨拽进屋里,然后把画像展示给廖晨。
“用这个做纸人怎么样?”赵小国献宝似的说完,廖晨眼睛亮了起来,不由竖起大拇指,而我还跟听戏一样,话说用我的画像做纸人?是要烧给谁吗?我不由感到黑云压顶。
正午,赵小国一个人在里屋扎纸人,我围着廖晨寸步不离,屁颠跟在她后面。
廖晨和姜不美母子呆在一起,要说她们关系怎么好成这般,我也弄清了原因,清晨那会儿,廖晨领着姜不美外出散步,两人聊的情投意合,况且廖晨把我救武佩的事,一五一十讲给了姜不美,让她对我有了重新的认识,当然,姜不美也决定对我撤诉,这才是廖晨想要的结果。
“你真的要和一个纸人结婚?海涵的纸人?”姜不美让呼呼大睡的武佩翻了个身,动作十分小心,随后看向坐在秋千上的廖晨。
“小晨你可要想好,你的做法和阴婚差不多,这地方不比城里,你这样做会被别人说道的,况且海涵究竟是什么人你了解吗?这么莽撞就决定下来,我觉得很不妥当。”
‘怎么不妥当?我觉得很妥当,我俩简直是天生一对。’我在旁白了姜不美一眼。
“小美姐你误会了,我不是和纸人结婚,纸人不是用来拜堂的,是救命的,办喜事其实是个过程,我只想救小涵,给他冲喜而已。”
傍晚,六叔嫂风尘仆仆从外面赶回来,带给廖晨我的一些消息,她一听我被押进小号,眼睛登时变得红红如小白兔,赵小国也是私底下替我打抱不平。
夜深了,六叔嫂组织大家在房厅合计给我冲喜的事,在场的还有姜不美,及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
但尽管全是自己人,还是发生了不愉快,六叔嫂提意用公鸡做我的代替品,但有个肥头大耳的家伙,竟然使歪心眼子,要找活人代替我和廖晨结婚,气得廖晨咬牙切齿,唇瓣都咬出血丝来,我也气得差点晕死,只要一想她要被人白白占便宜然后拍拍屁股撵走,我就想杀人,依我看这老小子是找死!
我怒极之下,狠狠盯着那个肥头大耳的老家伙,他位居上座,辈分殊高又说出这么荒唐的事来,看他身旁立柜上有个古松盆景,看份量也有个十来斤,我真巴不得那盆景垮塌下来,砸死那老龟蛋!
我心念及此,余火未消,耳听当啷一声响,只见那盆景瞬时垮塌下来,在老龟蛋面门上开出一个酒杯大的疤,于是我愣了。
老龟蛋头破血流瘫软下去,震惊了所有人,也吓得我不轻,我暗暗咋舌,心说这种巧合也太玄乎了,我才想让盆景垮塌,老天爷就帮了我一把。
“是黄大仙,黄大仙莫要怪罪。”六叔嫂起头对门口作揖,屋里老少爷们儿一听这话,立时站起来一起恭送黄皮子,倒是我没看到什么黄皮子。
“再敢乱说,黄大仙可就不止让你流血了,大丫从懂事就开始行善,天地神仙都看着呢,你若再替你家傻儿子动歪脑筋,就等着受报应吧,还不滚出去!我真是瞎了眼才请你过来!”
六叔嫂大肆咒骂死龟蛋,不知是借题发挥,还是真信了有黄皮子在作怪,听人说黄皮子脸子酸,最愿意管看不过去眼的事,没准之前真是黄皮子帮我出了一口恶气。
散会之后,我气哼哼跟着廖晨往里屋走,姜不美也陪在廖晨身旁,看样二女是要睡在一起。
“小美姐你进去吧,今晚我和小国哥要赶夜去找小涵。”
“找他?”姜不美提提怀中的武佩,一脸惊讶,“这相隔十万八千里的,再说你们也见不到面啊。”
廖晨笑了笑,挥手说声拜拜,转身离开了,于是我的心揪了起来,她意思是要去找我,可我印象中根本没有这件事,难道她和赵小国半路遇到抢匪了!就赵小国那身娘们儿肉,怎么可能保她周全!
眼看廖晨走向外厅,我再也顾不得姜不美,一闪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