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凝在喜鹊宫与樱雪天南海北的聊了一会,北府太忙,她须得在黄昏前赶回去就没多坐。
送走了梓凝帝姬之后,樱雪只觉得心疲身累,其实一个傲岚没什么,真正令她感受危机的那个人是梓凝。
这位帝姬好是真的好,只是她对汀白那点想法只要长眼睛的都能看见,如今看来,她对汀白的爱似是无欲无求,心甘情愿的奉献,可是哪有爱是无所求的呢?
樱雪知道,梓凝也在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或是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如她们所说,届时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以她对汀白的了解,若要选天后梓凝的确是合适的人选,除非...
除非樱雪她三生有幸,得到了没有七情六欲的天帝大人的爱。
“算了!”樱雪甩甩脑袋,“不想了,随它去,树欲静而风不止,但只要树足够粗壮风就吹不倒,再说君上最近不是有些开窍了嘛!”
晚间樱雪头疼,晚上那餐就没出去和他们一起吃,汀白和南风在饭桌上相顾无言。
秉承着食不言的家规,南风肚子里的话憋到这一餐结束才往出吐。
“师尊,今天我们家来了位长犄角的新奇姐姐,她说是你未来天后,还告诉阿姐,请阿姐转告你要你见她一面。”
汀白皱眉,“你阿姐怎么说的?”
“阿姐什么也没说,”南风道,“不过后来她告诉我,师尊娶妻她就嫁人,还要带着南风一起走!”
汀白摇头,“这辈子”虽然某些轨迹变了,可该发生的事情一件也没少,那时候樱雪也说过这样的话,想来是有人给她受了委屈。
那时候自己是怎么做的呢?
那时候自己甚至想都没想,认为芝麻大的小事无需理会,他认定自己不会在这时娶天后,也就没思虑樱雪扬言要嫁人的事情。
那之后樱雪与自己就开始有意无意的疏远了,后来不知是哪一天,小丫头对自己变得知礼又懂事,不再任性,不再耍宝,笑得也少了,似乎被岁月打磨成了另一个人,乃至坠入魔道也未曾与自己招呼一声。
像是自己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冰冻三尺岂非一日之寒!
“你放心!”汀白对南风道,“你阿姐不会有机会嫁人的。”
南风探话成功,美滋滋的自己主动拿出功课让师尊检查。
汀白抽问几个问题,南风皆是对答如流。
“很好!”汀白很满意,“你比你阿姐聪颖多了。”
“阿姐她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也要做功课吗?”南风有些好奇。
“她从来不做,实在避无可避的就让我帮忙写。”汀白揉了揉南风的头发,“你不要与她学。”
“为何不能学阿姐?尊上是怕我不能成才吗?”南风是真的不喜欢做功课,他喜欢玩,想要整天在后花园撒泼打滚。
“不是。”汀白残忍又真实的告诉他,“因为我既不会帮你做功课,还会因为你不做功课而给你惩罚。”
南风觉得自己果真是爹不疼的,“那好吧,我以后都认真做功课就是了,我回阿姐那去了。”
南风说罢作势要走。
“不许去,”汀白拦住南风,“回你自己的院子住。”
“为什么?”南风不愿意,“阿姐肯定还等着我呢。”
“你阿姐才不会等你,”汀白道,“你在她那,樱雪她晚上就不能外出玩了,她巴不得你回自己那睡觉。”
“真的?”
汀白摆出自己为人师表的架子,“师尊框你做什么?”
好吧,南风觉得自己现在也是个娘不疼的了,垂着脑袋要回自己的院子。
他闷闷的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当自立自强,不跟姐姐一起睡也没什么的。”
汀白一阵好笑,他还挺会安慰自己的。
“去吧!”
“师尊早点休息。”南风拱手施礼,然后可怜兮兮的走了。
付柳在一旁憋笑的不行,他们陛下也有哄骗小孩子的时候!
“付柳!”汀白询问他,“今日敖岚来,樱雪可有受什么委屈?”
付柳答,“陛下安心,再来一个敖岚也不是咱家仙子的对手,今日龙族帝姬只是来试探一番,仙子四两拨千斤,倒是让那敖岚憋着一肚子气离开的。”
“那就好。”汀白道,“有些事情我得尽快处理了。”
“是。”
“小猫今晚饭都没吃,我去瞧瞧。”汀白站起身,今日手中多了把折扇,配白衣,整个人宛如诗中谪仙,清朗无双。
付柳看破不说破,知道陛下在乎樱雪仙子,想去看她还用找什么由头吗?不过陛下既然找了他就得配合,“是,您去瞧瞧吧,仙子身上的伤还没好利落,莫要再病了才好。”
“嗯!你说的是。”
樱雪躺在自己的暖玉床上,睁眼拽着自己床幔上的流苏玩。
“你莫要再揪它了!”汀白走进来,迈步来的她床边,温声道,“才刚给你换不久,上面的流苏又要被你揪秃了。”
“嗯!”樱雪从床上半坐起身,拽了个枕头垫在自己腰后,“君上下次给我换个绿颜色的,绿水看着新鲜。”
“也行。”汀白莞尔,“下次就不给你弄流苏了!”
樱雪十分好说话,“珠帘也行,我都不挑。”
汀白笑了,“过几日我想办法去摘星阁一趟,给你弄一套夜间会发光的,只是绿色的可没有。”
樱雪眼睛亮了亮,满意道,“还是君上知我心意啊!”
汀白把手中的折扇也丢给她玩,“那日见你往我的画像上添梅花,看来画工还不错,这把扇子也是一件神器,只是还没描扇面,你帮我描一副可好。”
樱雪点头应下,算来是快到君上和南风的生辰了,汀白总是这样,他从不过生辰却总是变着法的在樱雪这讨一份礼物。一双袜子,一件亵衣,今年是一副扇面,他什么没有?什么样的好画师找不到?
每年从樱雪这里讨一份礼物,无非是想证明自己也是有家人惦记的罢了。
“君上。”樱雪捧着扇子漫不经心道,“敖岚公主今日来过,想见你一面,你是如何打算的?”
汀白垂眸看她,唇角是似有似无的笑意,“今日南风说我娶妻你便要离家嫁人,我哪敢还有什么打算。”
“我不是这个意思!”樱雪正色道“我虽一直依赖于君上却从来没想过阻止你娶妻生子,你应该聘一美眷,生一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组建一个美满的家。”
汀白顿了顿,“若真有那么一天,你又要去哪?”
“我?”樱雪认真想了想,自己嘴上说寻一好人嫁了,可若最终的归宿不是君上她又如何情愿呢,“我还小,若真有那么一天,我就历千帆经万水,走出去好好看一看人间。”
汀白心中发涩,她走出去的时候哪里见到了人间,魔界是个寸草不生的浑浊之地,十八年的战乱让她声名狼藉,太多太多的人憎恶着她,乃至除了他和南风之外没人相信樱雪曾经也是个分外美好的人。
“不必多想了,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汀白直视樱雪的眼眸,声音温柔而又坚定,道“樱雪嫁给君上好不好?”
“啊?”樱雪有些不太相信他说的话,张开欲言却不知从何说起。
汀白轻笑,抬手拂开她额前的几缕碎发,道“没事,知道你还小,我不着急,等你哪一天真正准备好担起天后的担子了,我就迎你过门。”
“啊?”
汀白满心疼爱地瞧着樱雪呆愣愣的样子,开口安慰道“别多想了,我之所以一直放任傲岚住在九重天是因为那些大臣们太过难缠,他们或是因为利益纠缠,或是想要我树立一个宽宥的名声,全都极力想让我娶敖岚,但是我很快就能处理好,不会让别人抢了你的位置。”
“啊!”
樱雪干巴巴的应了一声,还是有些没反应过来,她的位置?君上说将来娶的那个人是她?
唉,汀白伸手把傻了的人半搂在怀里,下巴抵在樱雪的肩膀上,“你应该比我懂的,这几百年的漫长岁月若是没有你,我一个人走不下去的,这只顽皮的小猫早就融入了我的骨血,是我的生命,余生漫漫,我再也不想与你分开了。”
“君上。”樱雪恍惚间眼泪夺眶而出,白玉手臂紧紧环住汀白的劲腰,“樱雪也不想和你分开。”
“怎么还哭了?”汀白松开她把人板正,拿衣袖揩她脸上的眼泪,“瞧你这点出息!”
“不是,”樱雪鼻尖眼尾都红了,衬在雪白的皮肤上好不可怜,“君上像个无情无欲的圣人,我从来没奢望过能把你拉入凡尘,没想过,没想过能等到这一天。”
汀白心疼地把人重新拉进怀中,手掌轻抚樱雪的后背,低声道,“我有七情六欲,你教给我的。”
樱雪噗呲笑了,不知怎的想起汀白少年的时候,那真是一块从内到外透着冷气的寒冰,还是梆梆硬的那种,如今她终于是把这冰块捂化了。
“别哭了!”汀白看着她,“一会我去给你弄些吃食过来,省得你晚上饿的受不了还得自己出去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