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刷在不停摆动,左右刷去拍打在挡风玻璃的雨水。朱老师看着后视镜里的那双眼睛,一直注视着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向婷落先开口:“老师,您与乐校长一早就认识了吗?”刚说出口,她就有种后悔的冲动,朱老师刚才不是说了是乐校长的养女,她还问。她有些窘迫,别过头,看向窗外,假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朱老师透过后视镜,看到后排的人一副别扭的表情,笑了笑,“勉强算从小认识吧,他是我父亲诊所的熟客。我家里没钱,快喝西北风时,我妈把我送到了乐老师家。”
如此沉重的信息,朱老师用着轻快的语调说出,在向婷落听来,多了几分惆怅的滋味。她用牙齿咬着下嘴唇,刚想张口说话,又闭上了嘴巴,她紧抓着衣摆,不知所措。
两两沉默,只听见雨水拍打玻璃的响声。
向婷落还是下定了决心,说:“老师,我向喻锦阳代您说声对不起,我们不该私自揣摩您,并传出不利于您形象的谣言。”她低着头,与地面平行,迟迟不起。
朱老师恢复以往的形象,回以温柔的微笑:“用成绩证明你们的诚意吧!这样,期末英语你和喻锦阳考了一百四,我就接受道歉。”
她是可以,可是喻锦阳……他……她不知道他现在成绩如何。初中时,为了把他的成绩提上去,她可是花了不少心思。现在?算了,豁出去了。
她身体坐直,一副像是应对大型考试一般庄重的神情,“好,一言为定!”
既然朱老师不是为了……那为什么要取消他两参加比赛的资格?她迟疑着,没问出口。
但朱老师就像有火眼金睛一般,一眼看破了她的疑虑,“李煜溪和黄慧怡的英语口语,相比较下来,不输于班上的任何一个人。但他两参加比赛的事情,不是我一个人决定的,全校一万多个学生,学校要有完全的准备……”
“所以他们就当炮灰了?”她不可置信。
“你们还小,不懂世间的险恶。你要珍惜现有的机会,别到时失去了后悔。”
后悔吗,她也后悔过啊,后悔当初为什么母亲要把她带到人世间,后悔当初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救下那深巷处的小男孩……现在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窗外的雨仍在下着,“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击打在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但后悔没有用,这只是软弱人的专属,她必须不断前进,不断努力进步。
“向婷落,老师很高兴,能够培养你这么优秀的学生!”
朱老师的微笑,像一袭春潭,融进了向婷落的内心。
……
少年撑着伞,站在雨中,欲向前走去,却踌躇原地,似乎在等待着某个人。大雨打湿了他的衣裳,但他毫不在意,狭长的双眼看向前方的道路。
刚才他回到教室,通过李桐的话语,确认了向婷落的平安。当时,他的心中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高兴。这是个不错的消息,只要人没事就好,他在心中不停地念叨着。
得知她被警察接走后,他便在教学楼门口守着,等待她回来。
他双手握紧,说实在的,心中有些小紧张,待会见面第一句该说什么才能不惹她生气,该做什么才能平息她昨天晚上的怒火。如果她知道他不听她的劝阻,和老师对峙,会不会不理他……
“同学,上课时间你怎么还在外面啊?”
他的身后传来陌生的成年男子的声音,喻锦阳想也没想,假装往教室走去,留给那名问话的老师潇洒的背影。待他回过头,观察没有了老师的踪影时,再次回到原地等待。
他心叹,这已经是第五个老师催他回教室了,真烦。
空旷的地面终于出现了人的身影。
他定睛望去,是向婷落和朱老师共同撑着一把伞在雨中行走,微风吹拂,杨柳飘飘,两个女子在同一把伞下,朝他走来,这场面说不出来的和谐。他摇了摇头,将头脑中的这幅画面忘去。
他快步迎来,伸出手来,将向婷落拉至他的伞下。随后朝旁边的朱老师微微一笑,“老师好,我两就不打扰你了。”
“没事。”她回答,看了看少年少女,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你们忙着吧。”说完,便扬长而去。
“喻锦阳。”
“向婷落。”
两人的同时发声,少年不好意思地别过头,看向前方,“对不起,我今天上午去找朱老师了。”
“我也对不起,昨晚没考虑你的心情就说出重话。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代你向朱老师道歉了,我们误会了她。”向婷落缓缓说道,“其实乐校长是她的养父。”
“但是......”少年握紧拳头,很不服气,“他们两个......”还有李桐的父亲和朱老师关系......
向婷落打断了他,“别管这些闲事了,你时间很多吗?你还是想想自己吧,朱老师和我说了,期末英语考一百四,你能完成吗?完成了,她就接受道歉。”
“我......”他成绩不行,更别谈英语考一百四,痴人说梦话吗?但,还是得走一步算一步。
向婷落调转方向,摸摸肚子,委屈巴巴地说:“好饿啊,你说食堂还有早点吗?我早餐还没吃呢。”
“好像快中午了。应该中饭都有了,今天的饭我请,所以……”
向婷落看向他,难得见喻锦阳为学习发愁,“所以?”
“所以今后得请你多关照,帮我补习英语吧。”他诚恳地说道。
她嘴角上扬,不顾大雨,抓住少年的手往食堂冲,这还差不多,“快些,我要饿疯了,我要吃糖醋排骨,香辣土豆,麻婆豆腐,辣椒炒肉......”
“你笑什么啊?”少女不解。
他没有说话,只要她能绽放笑容,他也一起相视而笑。
如果此时李桐看见了这幅场景,一定会怀疑自己的眼睛。与向婷落快相处一年了,这还是那位不苟言笑的向婷落吗?绝对不是,肯定是鬼上身了。
少女在前奔跑,不停地报着菜名。喻锦阳在后面追赶,心道,别跑这么快啊,还下着大雨呢!他的伞不经意间向她的方向倾斜,大雨,淋湿了他半边衣衫,但他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