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一路疾驰的亚托克斯不止的咳嗽里携带着尚未凝固的血块,他就像一团人形的火焰怪物在路人惊颤的注视下高速奔走于黄沙之中,想必用不了多少时间,恕瑞玛这片寂寥的沙地上便会多出一篇怪谈。
如今亚托克斯的身体已经到了油灯枯尽的崩溃边缘,如同水杯布满了裂痕,如同浪潮一般的生命力从他身体的各个角落倾泻而出。
“亚托克斯...活下去。”
亚托克斯死死的扣紧牙关,舌尖上传来的痛楚让他稍稍打起了些精神,朦胧的视野也清晰了几分。
耳边响起遥远的呼唤,眼前的黄沙似乎都凝聚成了一个又一个人的模样,亚托克斯记得他们,记得他们每一个人。
“拉亚斯特...还不到你们来接我的时候。”
亚托克斯的牙齿上沾满了鲜血,但他却倔强的笑着嘶哑的呐喊着,手中重剑的火光终于缓缓褪去,也带走了一直折磨着亚托克斯灵魂的炙热。
突然松懈下来的精神让亚托克斯反而猝不及防,飞驰的身形一顿在黄沙中磕绊翻滚砸出数个沙坑才一头扎进黄沙之中。
“瑟塔卡那老女人没追上来么?”
一边剧烈的咳嗽着呸出满嘴带血的沙砾,干涸的嗓子就像时刻冒着火焰,一边吃力的从沙坑里踉踉跄跄的爬出。
自己身上以飞升之力作为燃料的火焰似乎在远离瑟塔卡之后便会熄灭,这让亚托克斯多了几分逃离瑟塔卡的保障。
失去了瑟塔卡的压制飞升护符总算归于寂静,躺在剑格中央贪婪的吸收着烈阳的刺眼光芒,柔和的飞升之力又突兀的出现如游丝轻抚着亚托克斯体内的伤势。
“呼...”
感受着体内阵阵暖意亚托克斯更是觉得倦意上涌,它从未如此的疲倦过,哪怕受着再严重的伤、哪怕连续经历再多的战事,他都不会倒下,甚至不会感到疲惫。
因为他的背后是无数赤诚的战士,他们是那么的相信这个国家...是那么的天真...而他能做的,就仅仅只是维护那最后虚幻的平安喜乐。
不过...现在他们也不在自己身后了吧,不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
虚还好吗?
飞升之力不断的补充着亚托克斯的生命力,但作为容器的躯壳却残破不堪不断外泄,此消彼长之下亚托克斯的伤势不但没有半分好转,甚至隐隐间飞升之力有些力不从心。
而当飞升之力枯竭的那一刹那,便是亚托克斯的丧命之时!
亚托克斯趴在黄沙里,狼狈的任由黄沙将他掩盖,他的脑海里浮现着无数奇怪的想法,还有很多回忆,还有很多人,狂欢似的在他的精神世界里肆意绽放。
“懦夫!”
那道阴冷的声音姗姗来迟,在亚托克斯的耳边炸响,亚托克斯却丝毫不意外,只是有些吃力的摆出了个不屑的表情低低的回应:
“临阵脱逃者...有资格评价别人么?”
或许是出于理亏,那声音居然沉默了下去,这是亚托克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与他体内的意志对话,可他却好似习以为常一般。
“你打算看多久?我快要死了。救救我吧。”
亚托克斯虚弱的开口,活下去的渴望让他不得不有些低声下气。
“哈哈哈哈...伟大的天神战士,你也会有需要我得一天!你也有!”
那声音又恢复了癫狂的本性,肆意的嘲弄着亚托克斯凄惨的模样。
“天神战士是我,而你...不也是我吗?”
亚托克斯沉默了片刻,才闭上了眼,轻叹着默默开口。
“我可以救你,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可以!我们...是一体的!不是吗哈哈哈哈!”
黑色的雾气从亚托克斯的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慢慢组成了一道狰狞的面孔悬停在亚托克斯的面前。
“分我一部分身体的控制权,如何?我们是一体的,对吧?但你一直不给我机会,这样不合理、不合理!”
那黑雾诡异的笑着,四周的黄沙都绕过了他们,将他们掩藏在沙暴里。
亚托克斯知道这是谈条件的时候到了,就如同谈判,不过是在互相试探彼此的底线罢了。
若是真的给予它一部分身体的控制权只怕是结果会比死亡更加可怕,亚托克斯知道那样滔天的杀气若是降临,必然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只是听他这样说,似乎自己身体的控制权终究还是属于自己主导的是么?亚托克斯虽然状态很是糟糕,但却并不妨碍他分析。
但他渐渐的开始有了些疑惑,他一直以来都认为这份意志是飞升的衍生品,是飞升携带着的代价。
就像他看到内瑟斯彻底的变为怪物、雷克顿渐渐堕落时他都下意识的默认为他们都是与其所衍生的意志斗争失败的结果。
但如今亚托克斯意识到或许又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带他走入了这个误区,若是会有这样的副作用,为何内瑟斯没有提起?为何戊、虚查找那么久关于飞升的情报都只字未提?
“考虑好了吗好了吗好了吗!你就要死了!”
见亚托克斯有些愣神,黑雾沸腾着很是不耐,围绕着亚托克斯不断的旋转,时而化作一把镰刀、时而化作一把大弓。
“不可能,你了解我,不可能。”
亚托克斯虽然狼狈不堪但他的傲气仍在,他不会为了自我而牺牲其他人。
低着头将头埋在居然有些微凉的沙堆深处瓮声瓮气的拒绝。
“呼。”
抬起头恢复了些精神的亚托克斯冷漠的双眸盯着黑雾组织了它想要开口的暴躁模样:
“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不是么?我们跳过浪费时间的试探环节。我可以把我的身体借给你一次,就一次,但在借你的时候我也要能掌控我自己。”
亚托克斯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话,有些费力的吞咽了下口水让声音稍稍润泽了几分:
“如果你有把握在那一次就抢走我的身体...那请你自便。这是我的底线,接受吗?”
亚托克斯坚定的双眸倒映着同样冷静下来的黑雾,双方都沉默了下来,只留下风沙的柔和呼唤。
“有意思...有意思!”
黑雾化作不清不楚的五官狞笑着开口,算是同意了亚托克斯的条件,又分化着涌入了亚托克斯的体内。
事到如今亚托克斯也没有别的办法,毕竟有求于“人”,若是自己真的拿不出有吸引力的条件黑雾真的放弃了他也并不是没有可能,亚托克斯无法确认自己是稀有...还是唯一,但他能确定的是他赌不起。
而且亚托克斯在话里的挑衅成功吸引了黑雾的注意力,黑雾自然有信心吞噬亚托克斯的身体和脆弱的灵魂,但亚托克斯也对自己一直以来对气血之力势如水火的飞升之力有所信心。
不论如何先暂且拖延片刻,恢复了身体和瑟塔卡的帐...还远远没有清算!
一想到瑟塔卡,亚托克斯本来有些松弛的面色突然间紧绷,新仇旧恨...都要一起清算!
“来...来...过来,对!”
黑雾引导着亚托克斯的内视缓缓的穿梭在他自己的体内,体内缭乱的情况几乎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几乎所有的脉络都处于藕断丝连的状态,五脏六腑都已经被震击的有些碎裂,而骨骼更是一塌糊涂,要么断裂、要么错位。
一阵红光在亚托克斯的内视中闪过,黑雾戏谑的声音适时的在他脑海中响起:
“这儿是我的气血,你能拿多少修补你自己,你就拿多少,我绝不阻拦。”
出现在亚托克斯“眼”前的却是无垠般的大海,充盈得气血翻腾着凝聚几乎凝实成了雾状与水滴,和这片大海相比,亚托克斯引以为傲的气血之力就如同一汪泉水,或是一泊水潭。
亚托克斯在心底飞速的盘算着,治愈重伤之躯不过一小部分即可,对于这片大海般的气血而言更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但若是能再多吸收一些,自己的实力便定能突飞猛进!
“我的躯壳已经颇为结实,抗下一大部分气血算不上困难。”
打定了主意的亚托克斯小心翼翼的开始挪用这片大海里的气血,预料中的刁难并未出现,亚托克斯很是轻易的便将气血及时的补充到了枯槁的身体之中。
气血之力转瞬间便修补好了亚托克斯残破的身体,并慢慢的运转着一个又一个周天稳固伤势。
“呼...”
亚托克斯轻松的跃出沙坑,盘腿便进入了冥想的状态。
但正当它想要大肆伸展拳脚吸纳气血之时亚托克斯心中的警铃大作!
一直以来帮助过他无数次的直觉又一次出现,亚托克斯毫不迟疑立马停下气血的吞噬,那黑雾不知什么时候消散在了他的身体里,一片寂静。
“好险!”
亚托克斯的背后被冷汗瞬间浸湿,他怎么会升起吞噬那个意志气血的荒谬想法?这甚至算不上与虎谋皮,而是羊入虎口!
亚托克斯连忙仔细的检查着自己的身体,浑厚的气血已经开始自我的运转,成为他身体得中流砥柱,比以往更加雄厚、更加精纯。
但亚托克斯却总有一种预感,自己此次虽然侥幸活了下来,但却掉入了那意志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