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那妖就直勾勾的冲上来,关万宫迎着她扑过来的妖风一闻,邪祟之中夹着一股桃花暗香,想必是个花妖树妖。
桑尔想上去助阵,被洛齐白拦了下来,说道:“不用帮他,这等山精树怪,来十个也不够他揍的。”
三界上下,万物都有灵,花草树木吸得精气多了,便转化成精,飞禽走兽对着日月吐纳,便修炼成怪,精怪在修仙学道的人眼中,是最不济的,它们虽能幻化成人,但修为最浅,难成妖魔。
关万宫一眼就看穿这女子,不过是个低等的小妖,才敢出言调戏,此刻再看她漏洞百出的招式,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也不躲闪,蹲下身往地上抓了一把泥,藏在手里。
这小妖伸长双手,张开大嘴向关万宫咬来,自以为换了一副骇人的嘴脸,能恐吓对手,却见站着这人,不躲不闪,也不摆架势来迎战,只是一脸坏笑的站在原地,他身后那两人,静静的坐在原处看戏。
关万宫见她脸上闪过一丝怀疑,便不等她杀到,脚下轻轻地点,蹭的一下冲了上去,跟那小妖打了个照面,小妖从没见过不怕她原形真身的人,换作平时,不是屁滚尿流,就是跪地求饶,一下子毫无防备,自己反倒被吓了一跳。
“嘿嘿,今日碰见你关外公,你算是倒了血霉。”关万宫笑盈盈的继续往前冲,那小妖不由得停了下来,一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关万宫单手扣住,任她怎么抽动,就是挣脱不开。
关万宫单手扣住小妖,稍稍用力一拉,把她拉到自己面前,坏笑道:“我问你答,据说招来,就饶你一命。”
小妖哪里见过这样不怕鬼的人,一心只想挣开他这铁钳一般的手,不管如何用力,丝毫没半点用处。
“我扣住你的双腕,就你这芝麻绿豆的道行,挣不开,哈哈哈哈哈。”
洛齐白听这熟悉的笑声,对着旁边的桑尔叹道:“唉,这小妖落在他手里,是真倒霉。”
“杀了就是。”桑尔淡淡回他。
“杀了?你是不了解关万宫,好不容易得了个玩物,怎会轻易杀掉。”
“妖有什么可玩?”
“你慢慢看吧。”
两人又往前面看去,关万宫左手扣着小妖,右手慢慢的从背后拿出来,放到小妖面前,摊开手心,骗她道:“这是新鲜肥沃的好泥啊,花了我整整一泡尿,才和出来的,最是养颜……”
桑尔听得一阵干呕,嫌弃骂道:“他什么时候尿的?”
洛齐白偷笑一声:“骗她的,图个乐。”
“无聊。”
关万宫不停的晃着手里的泥,那小妖左右躲闪,但两人离得太近,想避开也难。只得低下头,面朝着地不去看他。
“我问你,你这样不入流的闲杂妖精,怎么进得了遴仙山?”关万宫耍够了,开始言归正传。
那小妖把头深埋,也不搭理他,还在使劲挣扎双手。关万宫坏笑一声,左手一用力,紧紧捏着小妖的两只手腕,小妖一吃疼,猛的抬起头来,关万宫趁势右手一扬,结结实实的把一小撮泥,糊到她的脸上。
小妖被这“尿泥”抹在脸上,惊吓得连哭带嚎,她哭得越大声,关万宫笑得更大声:“哈哈哈哈哈,你再不老实,我给你涂得满满的,来一张泥脸。”
关万宫见她还不肯就范,索性全都招呼上,额头、脸蛋、下巴、脖子……凡是头上能看得见的地方,都抹上了泥,那小妖原本自诩花容月貌,时常变成妖艳女子去引人上当,没想到今天遇见这个祖宗,把好端端的一张脸,全都毁了。
想到此处,小妖由恐转怒,妖气大涨,张开大嘴,吐出一条长长的黑色舌头,舌头尖分成两半,朝着关万宫脸上咬来,这变故来得快,洛齐白在后边看得手心冒汗,只见关万宫脑袋一偏,恰好躲过了小妖的长舌,右手把泥丢在一旁,顺势摸出腰间短刀,朝着长舌的方向极速一挥,那分叉的舌尖被齐齐切断,掉在地上。
“哼哼,外公跟你好说好量,你竟想吃我,那就怪不得我。”关万宫冷笑着运起灵力,左手的劲道越来越重,把那两只手腕捏得咯咯作响,骨头粉碎。
“上仙……饶命,不敢,再不敢了……”小妖哪里抵挡得住他的手段,没几下便跪地求饶。
“我再问你,你这样修为平平的小妖,如何进得了遴仙山?”关万宫看她服了软,手上的劲也松了松,由她跪在地上。
“我本是老君山的桃妖,修炼成人形后,跟着,跟着……”
“跟着什么?外公没空跟你打哑谜,快讲!”
“跟着其他小妖,被人召唤到此的,说是这里天地灵气充沛,最好修行。”
关万宫哼了一声,手上又使了劲,掐得小妖嗷嗷叫惨,正声厉色接着盘问:“你当我是五岁小孩,瞎话你编也编个好听的,这里四周都是法阵结界,谁有这么大本事,带着妖,还是一群妖进来?”
“上仙明察,我句句实话,真是有人召唤我们前来,他画的聚灵符,能聚方圆五百里的精怪妖魔,我真没骗人……”
“聚灵符……”关万宫心想这小妖能说出聚灵符,多半不是自己编造的,接着又问:“那人什么模样,叫何名号?”
“我们只是被他召唤而来,从未见过此人。”
“这山里还有多少妖?”
“大大小小,约有五六百个,他们有的成群结伙,有的独自修行。”
关万宫点点头,又问:“那为何只见你一个?”
小妖脸色暗淡下来,叹道:“只因我修为低下,争不过他们,只得离了后山,往前山来,想寻个能修炼的地方,就碰见三位上仙,上仙饶了我罢,我再不敢为非作歹。”
关万宫两眼一转,又问道:“你们这群妖里面,有哪些是厉害角色?”
小妖思索片刻,摇头答道:“并无什么厉害角色,只不过他们比我成精得早,多吸了几年精气。”
“除了我们三个外,你还见过其他人么?”关万宫特意把人字念得重些,让她明白自己指的是凡人。
“这许多年来,不曾见过别的人。上仙就饶了我罢……”
关万宫不理会一脸哀求的小妖,自顾自的思索着,这遴仙学社是九州修仙的至高学府,这里聚集天地灵气不假,但也很多道门的精妙法阵,护持遴仙山百年正气,是妖魔惧怕之地,为何竟招来如此多山精小怪。
正思量间,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异响,关万宫急忙转身去看,只见洛齐白和桑尔,纷纷两手撑地,呕吐起来,洛齐白吐得最凶,黄胆水一阵接一阵,再抬起头时,脸色变得铁青。
关万宫看得费解,大声喊道:“齐白,我这不是尿泥,你吐什么。”
洛齐白连连摆手,示意他不是看着泥恶心才吐,桑尔缓了缓精神,忍着吐说道:“我们中毒了。”
关万宫听得更莫名其妙,从草海一路出来,三人不吃不喝,芒草也枯萎消亡,哪里来的毒?
“中毒?哎你们背着我偷吃什么了?活该中毒啊。”关万宫一分神,左手不自觉的撤了力道,那小妖察觉过来,出死力挣开了双手,猛的一扬衣袖,喷出一股白烟,借着烟逃了。
“嘿!你个小妖跑得挺快,别让外公再撞见你……”关万宫骂骂咧咧的喊了几句,便往回走,蹲在洛齐白、桑尔面前,看他二人不停冒着虚汗,手脚冷得像冰,不像是吃错了东西。
“你们到底怎么了?”关万宫越看越疑,收起笑脸问道。
“若没猜错,就是那人脸怪物放的毒。”桑尔平复了一下气息,双腿盘坐运灵。
洛齐白吃力的抬起头,接过话道:“你是说,它屁股里散出的那股,臭味?”
桑尔轻轻点头,开始运功不再说话。先前那人面巨兽倒地时,桑尔留了个心眼,尽量屏住气息,但还是吸进了一口浊气,之后洛齐白再去看那怪物时,没有防备,恶臭吸得最多,现在中毒更深。
关万宫往小妖逃去的方向看了看,确定她已经跑远,便在洛齐白身后站定,运起灵力为他驱毒,源源不断的灵力从洛齐白头顶灌下,不到一时三刻,便从手脚散了去,关万宫心中又生出疑惑,停下手来问他:“齐白,你怎么,存不住灵力?”
“我也不知,桑尔也是这样说。”
“我刚刚,竟然探不到你的丹府,这样我再给你渡多少灵力,都是白费。”
“你先休息,我自己运灵试试。”洛齐白说完直了直身子,调息运起功来。
关万宫见他二人全神贯注的疗伤驱毒,自己便往前走了几步,为他们护法,一直守了大半个时辰,两人才散去功力,脸色好转了许多。
“如何,毒都散了没?”关万宫上前问道。
“散了一些,但总觉得……”洛齐白久久不语,桑尔接过话来:“总觉得体内有一样东西,在吞噬灵力。”
“对!刚刚蓄积的一点灵力,过一阵就消失不见了。”
关万宫想来想去,也琢磨不通,一拍大腿说道:“先上山罢,到了遴仙学社,再求先生医治。”
别无他法,三人只得启程往山上去,一路上关万宫把刚才逼问桃妖的话,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这遴仙山,如今倒成了妖魔聚集胜地。
“齐白,你说会不会是遴仙学社的人,故意招来这些小妖,让门人弟子练手?”
“我觉着不会,毕竟都是真妖,万一漏出几个,那遴仙镇岂不遭殃?”洛齐白答道。
“这人能招来几百只妖,本事不凡,他究竟想干什么……”关万宫还在自言自语,洛齐白不去等他,继续往前走去。
三人越往山的深处走,越感到凉意习习,已经过了立夏时节,这山里却反常的冷了起来,跟遴仙海滩附近的郁郁葱葱大不相同,这里更多的是蛮荒凄凉,放眼四周上下,看不见一丝绿色生气,那些树木不知死了多久,枯黑的枝干横七竖八的歪躺着,地上干黄的乱草被风卷得到处都是,一点仙山的样子也没有。
又翻过两个山坳,关万宫觉得越走越不对头,急忙叫停,若有所思的看着远方的山顶,犹疑说道:“你们不觉得,这山顶,好像越走越远么?”
桑尔看了一眼,答道:“没有,只是相距太远,只走了一点点距离罢了。”
“不对,就是越走越远,你们别动,在这等我。”说罢脚下一阵助跑,腾起轻功,跳得几丈高,朝着前方疾行奔去,快如一阵风,只一会便消失在林子里。
桑尔见关万宫走远,望着洛齐白,心里有话欲言又止。
“桑尔,你想说什么?他已经走远了。”洛齐白一下看出他的心思,抢先开口问道。
“关万宫可疑,你怎么看。”
“我跟他认识不久,他这人明面上玩笑不恭,其实心中坚守正气,更重朋友情义,是友非敌。”
“我没说他是敌,只说他可疑。”桑尔望着关万宫奔走的去处,久久出神。
“你接着说。”
“其一,我们第一夜遇到鬼母陵鱼,他最先识破机关,朝阵眼攻去,出了险境,不在岸边等我们,自己入山一夜无恙;其二,他看见异兽性情大变,失了神志六亲不认,血战一个时辰,身上的灵力何其深厚,不像普通九华弟子;其三……”
说到其三,桑尔停了下来,不再言语。
“其三什么?”洛齐白疑道。
“他,他不像有断袖之癖,却趁我昏着,动手动脚。”
“你说的这一点确实可疑,我跟他在土地庙、万古楼也住了不少日子,没发觉他有这癖好。”
两人正低声交谈,只听远远处的枯林里面,传来一阵阵惨叫,如杀猪一样的惨烈,这声音两人再熟悉不过,正是聒噪不停的关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