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里伸出的这只手,在宽大的袖子里只露出半截,顺着衣袖看去,褐红色的长袍在肩头的位置,银线绣着一只飘逸白鹤,洛齐白不用细看也知道,伸手掐住他咽喉的,正是着了魔的关万宫。
洛齐白刚才在一旁看不仔细,被这只杀人化尸的魔手掐住后才看清,浓黑的煞气不是从掌心冒出来,而是从衣袖里贴着手臂流淌出来,又上下打量了一遍关万宫,发现不止是袖子,长袍的领子口和脚下都有煞气喷薄而出。
寻着领子口往上看,关万宫一副面孔早已经不是平常模样,两只眼睛完全变成暗金色,像极了两片金叶子,一眨不眨的目视前方,眉毛嘴角微微皱起,一副有苦难言的神情,掐住洛齐白脖子的那只手,如火焰一般炙热,触及的皮肉毛发渐渐发出灼伤的滋滋声。
越来越灼热的痛楚,让洛齐白无心再去细看关万宫的异常,忍着脖子上的烧灼,左手掐诀运灵,一团微弱青芒立刻凝聚指尖,洛齐白见灵力还能聚合,当机立断的朝关万宫手腕挥斩过去,一道清澈澄明的青色剑影,毫不费力正中目标。
关万宫仍然不躲不闪,手腕吃了这一记剑气立刻松了手,微微向后一缩,又疾速偷袭过去,想再一次拿住洛齐白咽喉,这次洛齐白全心应战,瞥见关万宫的魔手朝眼前飞来,急忙侧身一躲,巧妙避开。
一击不中的关万宫,干脆两只手一块上,蛮横又毫无章法的上前乱抓乱舞,每一下都直奔咽喉,那一双黄金眼不知到底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洛齐白一心只想制服他,便收起了长剑只守不攻,处处退让着不还招。
几个回合下来,洛齐白渐渐处在下风,关万宫身上的煞气越来越浓,尽管没有招式可言,但被那魔爪碰到也是皮开肉绽,在后面观战的桑尔眼瞧着洛齐白连连吃亏,不得不放声高喊:“再不动手,来不及了。”
黑煞中两人纠缠难解难分,洛齐白顾前不顾后,对面这人已然神志全失,大有杀光所有人的架势,即便自己身上零零散散负了几处伤,可是仍然下不了狠手,“这要我怎么动手,动手杀了他?”一时间手足无措,洛齐白只得无奈的喊着答道。
“他的煞气在不在掌心?”
“不在掌心,是从身上冒出来的,应该是胸口。”
“封住他前胸,驱散邪祟。”
“不行!他是人,又不是鬼,万一封出个好歹,怎么跟九华交代。”
“生死关头,事急从权。”
历来封魔驱邪的法咒都极其凶狠,用在妖魔身上无非两种结果,一者封印住怨灵邪气,永生镇压在符咒中,二者玉石俱焚,符咒与妖魔同时灰飞烟灭,不再轮回超生,这样的法咒是各门各派不外传的密法,对付妖魔精怪最灵,用在人身上则生死难料。
洛齐白一边用剑拼死抵挡,一边朝桑尔急切喊道:“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有,逃。”
“不行,我们走了,万一他发狂屠城怎么办,今日必须制服他!”
桑尔不再答话,洛齐白隐约听见远处轻轻的一声叹息,眨眼之间忽然看见桑尔赤手空拳从前边杀到,偷袭关万宫后背,桑尔凝聚全力的出了一拳,一声闷响的正中关万宫背心,原本以为就算伤不到他,也能让他分一分神,却没成想这一拳砸过去,就像打在厚实的山壁上,关万宫纹丝不动。
桑尔这拳力道太大,不仅没伤着关万宫,还把自己的指骨震裂了几根,只觉着拳头一阵痛麻,想握拳运劲再打时,手指已经不听使唤,就这么一拳的功夫,桑尔先伤了一只手。
洛齐白不停躲闪腾挪,三下两下绕到关万宫身后,凑到桑尔旁边:“伤着了?”
桑尔放下拳头垂在身侧,“没事,他已经入魔,平常的功夫伤不到他,再不动手都得死在这里。”
一心不想闹出大动静的洛齐白,此刻明白再不出手制止魔怔的关万宫,等他杀上了瘾,便是真的再难收拾,思索片刻,也想不出其他法子,只得咬牙狠下心点了点头,桑尔当即心领神会,往后退了几步绕到关万宫身后,准备一前一后合击。
土地庙的煞气已经铺天盖地,只要是身在在战局中的人,就算道行再高,也难以不被煞气压制,洛齐白左手持剑横在胸前,右手归拢在心门前,掐了一个驱邪的法诀,三根手指捏合成三山模样,余下两指上下搭叠,灵力注入法诀时,青芒在指尖跳跃。这个法诀还是洛齐白在清凉观里,通宵读古籍时看到的,就自己胡乱练过一两次,从来没真正对阵用过。
桑尔见洛齐白法咒的手势怪异,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法诀,很怪异。”
“记不得是哪本书里的,忘了叫什么名字,好像是什么‘万法之祖’所创,邢克三界一切妖魔……”
没等洛齐白说完,关万宫已经扑到眼前,此时不比刚才的僵硬招式,随着煞气大涨,关万宫的招式也更凶狠凌厉,直冲着眉眼、心口、脐下这些致命要害攻来,一双魔爪划动得生出了风响,劲道更是大得出奇,洛齐白即便拿着长剑来挡,握剑的虎口也被震得痛麻。
桑尔护住受伤的一边手,另一边手运起十分灵力,舍了拳法不用,单手掐诀,嘴里默默念起西域梵语,刹那间全身满是银白色光芒,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数,十几个一模一样的分身幻影凭空乍现,这些耀眼的白光刺破浓黑的煞气,这一下倒是分散了不少关万宫的注意。
这些分身幻影不断朝关万宫涌过去,任凭魔爪如何撕扯,幻影碎成几瓣倒地后,又立刻还原回来,就这么生生不息的跟关万宫纠缠在一块,趁这时机,洛齐白不再犹豫,顾不得闹出动静惹来百姓和官兵,左手持剑直指上天,右手掐诀口中默念:“万法正源,道炁长存,五神五土,一驱……”
法咒正念到一半,突然不知怎的,关万宫一声凄厉惨叫,比尖刀划在坚冰上还要刺耳,这一声凄惨尖叫,直穿九霄云外,院子里弥漫的黑煞之气忽然全数聚拢,从四面八方无一遗漏的,急速吸到关万宫身体里。
洛齐白亲眼瞧着关万宫吸满了这一大片的黑煞,整个人像吹胀的猪尿泡一样鼓鼓囊囊,看这架势,煞气随时要爆裂炸开,一想到此处,急忙停下口诀,扭头朝着桑尔破声大喊:“快跑!”
这一声喊终究还是迟了半步,关万宫凄厉惨叫过后,突然“嘭”的一声巨响,凌厉霸道的煞气飞溢而出,桑尔离他最近,没有丝毫抵抗的余地,连同那十几个分身幻影一同被炸飞,重重摔在院子破墙上,幻影就地消散,桑尔的分身诀当下就被破了。
密咒只念到一半的洛齐白,失口破了法诀,一大股煞气直逼而来,万般无奈之际,不知何时亮起一道青芒,从洛齐白头顶百汇大穴喷发而出,直奔黑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