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地面上氤氲的雾气流动如同面纱般遮掩了一些雀儿的面容,袁天纲一定可以发现她的双颊飞上了一抹淡淡的红霞。
“你这臭猴子,什么时候了,还在这胡说八道。”雀儿又哭又笑,惹人心怜又使人觉得可爱,不过她此刻的眼神却是坚毅的。
她收起地上的斧子,抱起地上这已经有些面目全非的猴子,斜视了假菩提一眼,不发一言便向东南方向走,走出两步,身后的翅膀再次出现,展开。
根根青羽抖擞轻柔。
假菩提沉声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先是猴妖,又是鸟精,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是不把我须菩提瞧在眼里,还是把这斜月三星洞当成自家别院了?”
此言落地,竟仿若对着一洞穴高喊,引起阵阵回音。且这回音在回荡中,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沉重,如同雷音滚滚。
斜月三星洞内此刻尚在就寝的数百弟子,都被惊醒,方知出了大事,一个个从房中出来。
夜里无比寂静的三星洞,一下子便吵杂了起来。
雀儿只是身躯微颤,却仿佛听不见似得,翅膀轻抖几下,便抱着袁天纲速度极快的向东南方向飞去。
她必须要救这臭猴子出去,哪怕,哪怕死也要和他死在一起。
这是她从樵夫嘴里听到臭猴子来这斜月三星洞偷经书被发现后,脑海里出现的念头。
其实上次海上发生风浪,他就有过这种念头,那时候明明才认识这只猴子不久呢,可是冥冥之中她总是对这只猴子有着莫名的依赖感。
可能是上辈子欠你的吧,雀儿低头瞧着这臭猴子,他明明一点都不帅气,可就是怎么瞧怎么喜欢。
仍旧站在原地的假菩提面色阴沉,眼中闪过一抹寒芒。
只见其一挥袍袖,雪白的须发无风自动,四散飘扬,两条火红色的锁链自其袖中交错飞出,发出“叮叮锵锵”的铁器碰撞声,就像两条红蛇,准确无误的咬在了雀儿的双翅上。
两条红色锁链直接贯穿了雀儿的双翅,锁链头部如獠牙一般的弯钩,死死的钩在了雀儿的身上。
“啊!”
雀儿发出撕心裂肺的痛叫,鲜血溅在袁天纲的脸上,有些温热。
那雀儿来时已经挪开的墨黑石头和洞口已经近在咫尺,可是她却再也飞不动一丝一毫。
法力只够催动几张符纸的她,何尝不是没想到过会落得这般境地,翅膀上的剧痛使得她此刻浑身都在颤抖。
“快!猴子!快跑……”
强忍着钻心的疼痛,将袁天纲用力的推出怀中,话还没有说完,她便像一只风筝一般的被假菩提拽了回去。
须菩提长手一抓,捏在了雀儿的脖颈之后,雀儿顿时从喉中涌出一口鲜血,脸色已然煞白如纸。
“雀儿!不要!和她没有关系,放了她!”
摔在地上的袁天纲艰难爬起,嘴角不断的抖动,獠牙展露在外。已经被血丝密布而红透了的双眼,不自觉就流出泪来。
“快走,不要管我……”
雀儿已经就连说话也有些吃力了。
“傻雀儿,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你知道我不能抛下你不管的。”袁天纲说话的声音虽不大,却字字有力。
他拖着浑身疼痛,仿若就要散架般的身体向假菩提和雀儿的方向走,双手渐渐勾起利爪。
就在此时,袁天纲忽然觉得腰间一沉,仿佛有什么东西缠到了他的腰上,他低头,却发现什么都没有。
紧接着身后传来一股巨大的拉扯之力,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急速向后飞去,最后竟被拉扯到了那黑石后的洞口。
“哐”的一声,他的脑袋撞到了洞口的边缘上,在脑后剧痛袭来之前,他便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
入目是满天的繁星。
袁天纲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神情还有些恍惚。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赫然坐起身来。
樵夫正坐在他对面的一块青岩上,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雀儿呢!”
袁天纲问,神色里掩不住的焦急。
樵夫平静道:“自然还在假菩提的手里。”
袁天纲起身道:“是你把我从斜月三星洞里拉出来的吧。”
樵夫点头言道:“对,还喂你吃了一颗清身玉露丸,有没有觉得现在头也不昏了,腰也不疼了。”
“那我还要多谢您嘞?”袁天纲皮笑肉不笑的摘下储物袋丢在了樵夫面前,“你要的藏经阁五层的功法秘籍。”
言罢,便要往山上走去。
“你去做何?”樵夫问道。
袁天纲皱眉道:“自然是去救雀儿。”
“痴儿,真是两个痴儿。”樵夫摇头叹道,“同她说了你的境地,她便不顾一切去救你。如今好不容易救你出来,你却偏要回去送死。”
“徒儿还没有和师傅您这个老神仙一样,把七情六欲斩断呢。”袁天纲头也未回,夜色下的背影萧瑟,他言道:“雀儿是我最重要的人。”
樵夫却笑到:“那你从此处上去,也不对路啊。此地并非方寸山,而是这连绵山脉中的某一座山头罢了。况且你知道了那藏经阁五层的秘密,不用你回去,那假菩提正在带着徒弟们四处搜山找你呢。”
袁天纲停住身形,回首,朦胧月色在他脸上交错。
“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
樵夫点头。
“雀儿救我也是在你的计算之内?”袁天纲继续冷声问。
樵夫继续点头:“确实是我有意告知她你于斜月三星洞落难的。”
袁天纲看向樵夫的目光里渐渐露出杀机,哪怕他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樵夫自然看得出来,只是平静言道:“如果你相信我的推演能力,你就可以放心,雀儿目前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他们还要用雀儿钓你上钩,至于那个假菩提,他可能更想挖出我这个幕后的人。”
“我讨厌被算计。”袁天纲沉声道。
樵夫摇头笑道:“可你已经是我棋盘上的棋了。而我,亦是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这样子。”
袁天纲问道:“为什么这个棋子非要是我?你又为何要让我瞧见那藏经阁第五层的秘密?”
夜风轻抚,樵夫鬓角的发丝荡啊荡的,眼目深邃如一潭死水。
“你知道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