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神是仁慈的。
母神是残酷的。
母神对胜者是仁慈的。
母神对败者是残酷的。
看守们从地下鱼贯而出,拿着橡胶水管开始冲洗血色的地面。身穿黑衣的清道夫佝偻着背骂骂咧咧地从他们身后走了出来,如同秃鹫般扑向那些躺在血泊中的尸体,蝎狮的尸体被率先处理掉了,因为太过于巨大了,清道夫们只能用电锯将尸体切成几块才能运走,至于战奴们或是完整,或是破碎的尸体则容易多了,清道夫们直接将尸体拖回了地下,甚至干脆是让尸体滚回去。一条血色的大道就这样被铺设开来,上面还残留着肉沫和内脏的碎片,这些还需要进一步清理,不过尸体总算被运走了。
观众席上,黑袍武士们从各处走下,开始疏散观众,实际上不需要他们的监督,那些观众都是争先恐后地离开这里,躲避着那令人作呕的清理场面和迎面扑来的血腥味和恶臭味。场中很快就会空无一人,无人问津的败者们也会被一扫而空,斗兽场的场地会恢复原状,黑色的大门会再一次紧闭,直到下一次祭祀的开始。
相比起曝尸荒野的败者,胜者的待遇,好了太多。
力竭的少年被武士们搀扶上台,面见大祭司。在大祭司的面前,他得到了身体的治疗,新的身份,以及武士阶层的享受待遇。大祭司亲自出手治疗了他的伤口,让他恢复如初;沙王来到他的面前,接受他的效忠,他正式成为了沙王手下的沙使,一名荣耀的武士;最后身穿白衣的侍从恭敬地迎上来,将他引导去沐浴更衣,换上武士的行头。对于他,一个曾经的奴隶来说,这简直就像是身在天堂一般,这就是胜者的待遇啊。
对了,他还获得了名字。从今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代号,一个别人口中的“奴隶”,无数人形动物中的一员。他现在是武士呢。
端木律,这就是他的新名字。
于是在侍从们的引导下,他被引入了大斗兽场中一个独立的浴室,在那里面身穿薄纱的少女们跪坐在浴池旁,准备服侍他。不过新的战士,端木律,他看上去心事重重,拒绝了这美妙的享受,少女们只能无可奈何地走出浴室,只留下疲惫的少年浸泡在玫瑰色的池水中,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
大斗兽场的正门被缓缓分开,黑袍武士们鱼贯而出,驱散周围的群众,因为跟在他们后面的,正是大祭司和沙王,那些想要尽可能近的瞻仰大祭司容颜的贱民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
“你怎么看了,沙王?”
大祭司和沙王二人并肩走出,武士们已经分出了一条道路,直通迎接二位大人物的车队所在处。二人无视了周围吵吵嚷嚷的人群,开始了一些讨论。
“麻烦很多了,”沙王的面罩之下传出沙哑的声音,“能够战斗的人越来越少了,而威胁我们的存在却越来越多了,尤其是,天庭。”
“天庭吗?确实,如果说我们是盘踞在这片土地上的霸主,那么天庭就是傲视世界的巨龙吧,之所以没有捏死我们不过是因为另外几位的存在以及忌惮我们身后的那位,不过攻击是迟早的。”
“是啊,不过是延缓失败的结果而已。”沙王扫视着周围逐渐失控的群众,有些惋惜地说道:“到那时候,这个国家的民众又有几个能活下来了?”
“无所谓。”大祭司停顿了一下,向着周围挥手致意,然后在众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中登上了严阵以待的礼车,沙王紧随其后,顺便带上了车门。礼车迅速发动了,车队缓缓前行,开始返回大祭司的行辕。在车上,二人继续之前的话题:“只要带走足够优秀的种子就行了,到了那边也能够得到那位大人的庇护,比如今天那个沙使,我就觉得不错,他的培养就交给你了。”
“是。”
…………
“总算是成功了,呢。”
端木律浑身浸泡在玫瑰色的液体中,懒洋洋地躺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只是仰视着天花板的翡翠色花纹,喃喃自语着:
“成为了沙使了呢,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浮现在脑海里的迷茫几乎是稍纵即逝,他实际上,已经有了打算,只是……
“很危险,但必须去做了。”
那一刻,浴室中的空气变得有些凝固,宛如实质般的杀气在他的身上酝酿着,如同黑雾般扶摇直上,与这黑雾交织在一起的,有恐惧,有悲伤,也有,后悔。
不知什么时候,少年蜷缩成一团,静静地坐在浴池的角落里,他伸出手来,遮住了自己的双眼,有什么液体从指缝里流出,缓缓地流过脸庞,落入水中激起一道道涟漪,宛如他此时混乱的内心。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模糊,只能依稀可以听到有几个字从牙缝中蹦出:
“对不起。”
…………
浴室外,侍从们耐心等待着,没有一丝不悦。最后,浴室的们总算是打开了。
身穿白衣的端木律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判若俩人。侍从们迎了上来,簇拥着这位冷淡的武士,尖声尖气地说道:“大人,您总算出来了,您所属军团的军械官和书记已等候多时了,您赶快过去吧。”“嗯。”端木律点了点头,侍从们立刻走在前面引导着这位新的沙使。
他们没有注意到,也不可能注意到,这位沙使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屑,这些侍从的身份,跟那些侍女一样,都是精心调教过、完全失去了人的喜怒哀乐、脑中只剩下顺从的奴隶。侍从们都是被阉割过的美少男,侍女们则是沦陷于快感中的美少女,而且他们都是主动抛弃尊严成为这样的存在,实在是,既可怜,又可嫌。
端木律面不改色,立刻收去了情绪。他们走得很快,很快就来到了另一个房间前。侍从们刚将门打开,立刻就有人闪了出来。正是本应侍奉端木律的那几个侍女,她们面红耳赤、一脸陶醉地从房间里跑了出来,临走前还向端木律抛了几个媚眼,让他有些尴尬。侍从们很是不屑地瞟了那几人一眼,低下头来说道:“大人,请进吧。”
他走进了房间。
门在他身后被合上了,现在他属于屋内的二人了。
端木律打量着这个房间。房间不大,只摆下了一张桌子,三把椅子。看上去这里刚刚发生了激战,有点乱。不过这不是他所关心的,他关心的是,那俩个同样注视着他的、有些衣冠不整的男人。
“这么说,你就是新的沙使了?叫,端木律?”个子高一点的、有些书生气的男人率先问道,他点了点头。男人没再搭理他,伏在一堆纸上奋笔疾书起来。
“嗯,看上挺不错的,这是你的军装,换上它你就是正式的沙使了。”另一个矮胖一些、留着小胡子的男人将一叠衣物递给了他,“好好珍惜,军装可不是你想换就换的。”
端木律很快就将军装换上了。房间的角落里有一面镜子,他走到镜子前打量了一下自己。镜子里的那个人,是自己吗?他身穿褐黄色的长制服,脚蹬皮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尽管眉目间还带着稚气,看上去也是个孩子,但身着这一身却显得得体,甚至算得上是英气,如同一柄利剑般锋芒四射。很显然,完全不同呢,无论是外在的模样,还是内在的身份。
不是奴隶,而是战士。
“很好,衣服很合身呢。”军械官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回头问道:“记录完毕了吗?”“好了,可以将证明给他了。”书记扶了扶眼镜,将一个褐色小本递给了他,“收好它,可别弄丢了,这可是你身份的证明,回去收拾一下就更换住处吧,你还有家属吧?记得带上,会酌情安排的。”
“明白。那我出去了。”
端木律行了一礼,走出了房间。当他走出房间时,那几个侍女欢笑着跑来,与他擦肩而过。门在他身后被迅速合上,隐隐约约能听到里面的笑声和说话声。
“大人,请走这边,”侍从们嫌弃地看了看房间,满脸堆笑地说道,“您现在可以使用专用通道了,那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要去哪里吗?”“去哪里吗?”他想了想,很快就有了主意,“带路吧。”“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