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出门——冻手冻脚,一年中的最后一个月,在等百万豪车时,突然听到有人问道:“你吃糖吗?”闻声转头,原来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流着的清鼻涕就快滴到嘴里的小学生。他用胳膊肘勒住双肩书包,校服上一道道参差不齐的钢笔划痕彰显出他一周的“战绩”,待到周末洗净又能继续征战,手里拿着一板糖,举到我的面前让我看个真切,糖一板有20个,外包装跟阿司匹林胶囊一样,内容物是绿色外皮包裹粉红色内芯,红配绿分外妖娆。
我楞了几秒,脑子里飞速涌现出各种问题:“他是谁,为什么要跟我搭讪,这糖没毒吧”,看到是个孩子让我放下了戒心。“我不吃了,你吃吧。”我答道。听到我的回答他的脸上并没有表情变化,嘴里一块还没有嚼完就又往里塞了一块。见我一直盯着看,就又举到我的面前,好似在问我:“真的不要吗?”我摇了摇头。
“你等1路车吗?”他突然问。这时,1路车缓缓驶来停靠在站台。
“额,不,我等77。”我向后退了一小步。
我又在脑子里回想,我认识他吗?最后我坚定答案:我不认识他。
“你有卫生纸吗?”我问道。“有啊。”他答道。“那你擦擦鼻涕吧。”他并不在意鼻涕都流到嘴边,听到我说之后,他就用最方便快捷且有效的方法,袖子轻轻那么一抹,立竿见影。
他又塞了一块糖进入到嘴巴里。
“你猜猜看我还有多少块糖。”他又一次突然问道。“16。”我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他沉默了,没有说话,似乎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过了一会他又问道:“你知道我多少钱买的吗?”我心想这么一大板糖一定不便宜吧。
“2块?”
“不,5毛钱。”
“是用零花钱买的?”
“是的,我有5块,现在还剩下4块5。”他得意的说道。
“真厉害。”我已无话可说,我低估了这糖的“物美价廉”,我不禁想起大刀肉。
短暂的沉默,我俩没有再说话。这时,骑电动车的大叔载着正在跟我挥手再见的孩子,听声音不是我们班的,孩子被包裹的严严实实,我无法辨认究竟是谁。不远处走来了一位姑娘,站在了我们旁边,说她眉清目秀,有眼镜阻挡、说她出尘脱俗,冷冰冰的表情确实流露不出俗气、说她端丽冠绝,她就静静地站在那里,迎风直立,身形既高且瘦。
“你上几年级了?”我率先打破了宁静。
“四年级。”我心里以为是三年级。
“怎么了?”他很好奇我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没什么。”
三个人的沉默。18路车缓缓停靠在站台。
“你坐18路车?”我又一次打破了宁静。
“我不坐18路,比它小两个数。”看来我又猜错了。
“16路啊,看来你坐车挺远啊,你到哪下车?”
“三中。”
“哦,那不远。”才四站,我依旧猜错。
站台只有我们三个人,迎风伫立。我看了看手机,77路还有5分钟就到,其实我坐18路也可以,18路需要多走几步路。
“你们举行元旦晚会了吗?”我开始了新的话题。
前几天是元旦,他们小学应该会举行元旦晚会,我蓦然回忆起有一个学生还在元旦晚会前一天中午的时候问老师元旦晚会能不能请老师不要参加。
“对啊,我还带了好多零食去,我爸爸给我买了40多包零食,我全打开了,我们还表演了节目,晚上7点多才结束。”“真厉害。”我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脑海里回忆起高中时期的元旦晚会,班主任晚会献唱他们那个年代的流行歌曲。第一年我跟班长,化学课代表表演的小品,具体内容已经记不清了,好像讲述的是求职,我演保安。同学说我演的还不错,班长也觉得我实力非凡,然而没想到这个小品还有续集,第二年说什么我也没有上台,班长无奈临时另寻他人,我在台下做一名观众,顶替我的人一次小小的爆发引来了全场尖叫,将热闹的晚会推向高潮。晚会无非就是吃喝玩乐,吃饱喝足后实在是受不了教室里的乌烟瘴气。外出透气,遇到邻班好友也在栏杆边眺望远处,那时我们的学校栏杆上还没安装窗户,晚会进行到后面大家都是去各个班走访串门。走廊上的人也开始多了起来,应该都是受不了教室里的闷,准备到走廊上再开一个露天晚会,男孩们三五成群打打闹闹,女孩们俩俩为伴窃窃私语。当然也少不了男女同学之间打情骂俏。
脑海中在回忆,嘴上在嗯声附和他说的故事。他说完了晚会的事情,又往嘴里塞了一块糖。
“你少吃点糖,没人跟你抢。”我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猜想体型略肥胖的原因,定是平时不控制饮食,这一点我肯定不会猜错,无须多问。
之前我只关心了77路还有多久到站,并未留意66路还有多久,站台距离十字路口很近,能清楚的看到有没有豪车拐入。看向路口时顺便也看了姑娘一眼,猜测她的年龄,并没有明确答案。她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我俩的谈话她应该听得真切,恐怕也是右耳进左耳出。
既下班时间,却只有我们三人伫立寒风中等车,我带着耳机听音乐,我已经很久不带耳机了,外放音乐并不是很方便。
“我的车来了,你再等等吧,一会就到了。”16路车来了,他头也不回的说道。
“好的,有缘再见啊。”我呐喊道。
姑娘一动也不动,宛如一颗身上堆满积雪的松柏屹立在那里,正好她穿的也是一身淡绿色衣服。她也不坐16路,那就只可能是跟我一样坐77路。
短暂而又漫长的等待,77路车从路口拐过来,她动了,一直插在口袋里的手拿出了乘车卡准备着,右脚轻轻往前踏出一小步,扭头看向了77路车的司机。车稳稳地停在了她面前,车门打开,她又不动了,是要让我先上车吗,那我只好非常绅士地快步迈上百万豪车。打卡,落座后排靠窗位置,我摘下了帽子。
“要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今年的冬天还没有下过一场像样的大雪,想必大雪覆盖的松柏树一定是一道亮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