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六年的时光里,邬翼的身体在每月中旬都会昏迷一次,且只有一次,他的父母按照同尘子的嘱托将他带到后土庙中,没有一会他就又能活蹦乱跳的。
邬翼跟着父亲打猎,虽然学了一手好本事,但是每次他碰到挂在墙上的那张弓就开始哭,哭的特别伤心,所以每次进山,邬云都给儿子带上一把匕首让他防身。
这一日,邬翼父子二人自林中回村,邬云的背上扛着一只野猪,邬翼身上只有腰间的竹篓,里面似乎放着一些草药,大家见这对父子回来便一拥而上。
一名村民赞叹道:“他邬七叔,这野猪够肥的。”
邬云将野猪往地上一扔,道:“是啊,为了抓这畜生可费了不少功夫,差一点就让它跑了,等我把它剥皮去骨,再将肉切碎了分给大家,今儿晚上咱们吃野猪肉!”
村民转过头看着邬翼说道:“这孩子跟你进山也得有些收获,来来来,让叔看看,咱村子里的小猎户都打了些什么。”
男人翻看着邬翼的竹篓,最上面一层是一些草药,而在下面是几条死去的毒蛇,每条毒蛇都是被一刀穿了头部而死的。
“可以啊,小小年纪就猎了这么多长虫,今天先吃野猪肉,明天咱们拿这堆长虫熬汤。”
大人们嘻嘻哈哈的笑着,邬翼悄悄的从人群旁边蹭了过去,到了村中的药铺,他翘起脚尖,将几条毒蛇放在柜台上。
“李大夫,你看看这几条长虫,能不能换几个铜板?”
“嗯,都是有毒的,一刀穿了蛇头没伤到其他地方,这样吧,一条蛇我给你十文钱。”
“可以,前两天卓三伯腿伤的老毛病又犯了,三婶应该没钱抓药了吧,您看看我这竹篓里这些药,缺的少的麻烦您帮我凑齐,药钱就从卖蛇的钱里扣。”
“行,就是这堆药,你拿去给卓老三……等等,你胳膊上这伤?”
“帮我阿爹抓野猪时候弄得,擦破点皮,不疼的。”
“唉,你爹也是,一个六岁的娃娃,这壶跌打药酒你拿去,不收你钱。”
“谢谢您,李大夫。”
暮溪村,卓三家。
邬翼坐在床上为卓三换好了腿上的药膏便坐在一边。
卓三婶端着一杯水放在邬翼手中,道:“小翼,你三伯这腿每到阴天下雨便疼痛难忍,婶子在这谢谢你一直以来的接济。”
邬翼端着水站起身来说道:“三婶,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您也没少疼我,这都是当侄子的应该做的。”
邬翼走出房门,回到家,摘下腰间的背篓挂在墙上,双手盛着凉水往脸上泼了两下。
邬夫人喊道:“洗完了就来吃饭。”邬翼听见自己母亲的呼喊,急忙跑去吃饭。
一家三口酒足饭饱后,邬云拿出家里的剔骨刀走出家门去磨刀,一只青色的大鸟停在一棵树上看着邬翼,似是想让邬翼跟它走。
邬夫人看见邬翼出门,便问道:“儿啊,干嘛去?!”
邬翼没有回答,邬夫人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外面全是村内之人,便以为他要出门和小伙伴一起玩便说道:“早点回来。”
他一直追着那只青鸟进了树林,可他已然看不见那只青鸟的踪影,正当他准备悻悻而归时,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子向他走来。
在深山老林里,眼前忽然出现这样一位女子,无论是谁都要先思考一下到底要不要接近,邬翼却继续向前走,因为那女子身上有一种对他而言很亲切,很温暖的感觉。
邬翼问道:“大姐姐,你迷路了吗?”
女子摸了摸他的头,对他说道:“大姐姐?你对我的称呼不该是这个,不过,你也不记得了嘛。”
女子张手,一颗比鸡蛋大出许多的蛋到了邬翼手中,女子笑着对他说道:“有它在,以后你就不会晕倒了。”
邬翼看着手中的蛋,女子摸了摸他的头,摇身一变成为一只很漂亮的青鸟,青鸟看了看他,随后冲天而起,邬翼一害怕,向后退了一步,脚下没站稳失去平衡。
本来以为自己要摔倒的他却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村子里,唯一能证实刚才自己所见是真的便是手中那颗比鸡蛋大出许多的蛋,邬翼急忙回到家中,将那颗蛋放在自己被子里。
日暮西垂、溪水流淌,闪烁的星星挂在夜空中,伴随着弯月一起俯瞰着大地。
在村中广场,村民中烧起火架,搬出美酒,看着邬云将那山猪剥皮去骨,殷红的鲜血流了一地,有些顺着土地流入火中,发出滋滋的声响。
邬翼坐在人群后面,用手捂着口鼻,以免自己闻到那股刺鼻的血腥味。
大家围着火堆坐了一圈,每个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邬翼则在拿出自己带进山没吃完的干粮,就着腰间牛皮水袋中的凉水吃起来。
骤然,乌云蔽月、阴风大作,村中原本用来烤野猪升起的火堆被风吹灭,一片漆黑之中,丈夫抱住了妻子,妻子揽住孩子,没嫁人的姑娘扯着爹娘的肩膀,村中的青壮儿郎大声喊着让大家别怕。
风缓缓的落下,大家逐渐安心,村长拿出火折子刚要去将火重新点起,在那灰烬之中突然升起一股绿色的火苗,眨眼间变成车轮大小,村长离火苗太近,被升起的流火点了衣袍,火苗瞬间在村长身上燃烧,疼的村长就地打滚,其他人见状急忙上去帮村长灭火,可这绿色的火焰遇风不摇、遇水不灭,眨眼间便将村长烧成焦炭。
村民们的恐惧瞬间被提升到极点,一些胆小的人发出尖叫四处乱跑。
邬七站在妻儿身前,一家三口慢慢向家的方向退去,突然狂风大作,将那车轮大小的火苗吹的到处都是,说也奇怪,原本被吹散的都是拇指大小的火苗,只要附着在物体上眨眼间就变成车轮大小,那股绿火非要将附着之物烧成焦炭才会熄灭。
原本宁静的村庄,眨眼间变成猝不忍睹的人间炼狱。
而在邬翼的床上,那颗蛋中闪烁着金光,可惜比起眼前这噬人魔火来尚不足以吸引他人注意。
邬翼捂住了自己的双耳,尽量不让那火烧木板和人骨,以及男人、女人、老人和孩子的惨叫声进入自己的耳朵,可是他越想逃避,那声音就往里钻,似是要让他记住每一个人死前的痛苦一样。
邬翼停下脚步,就因为他停下了脚步,一团绿火直奔他而来,邬翼的母亲见状一把将他推开,可是他的母亲并没能避开厄运,眨眼之间便被吞噬。
邬翼冲上去想救自己的母亲,他的手刚要触及到绿火,却被一股大力推开,原来他的父亲见那魔火凌空而至,急忙将自己的儿子推开,邬翼只能无力的看着自己的父母在越来越大的绿火中惨叫,在那同时也让自己快跑。
片刻后,邬翼的父母没了动静,整个暮溪村也静悄悄的,在他耳中,只留下火焰烧着房屋的横梁,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邬翼看着自己父母的被烧焦的尸体,内心原本恐惧的情绪早已被愤怒和怨怼替代,只见他双目充血,双拳紧握,脑门上青筋忽隐忽现。
又有两团绿火直奔邬翼而来,只见他抬头,怒目而视,那两团绿火竟被邬翼散发的气势吓住。
一阵阴风吹拂,一些散落的绿火重新合在一起,原本车轮般的大小的绿火聚合之后竟大了数倍,那绿火携铺天盖地之势向邬翼袭来。
邬翼转身进屋,从墙上取下弓箭,他已顾不上害怕,立时弓开满月,如流星般的一箭向那绿火直射而去。
说也奇怪,普通的箭支根本无法伤到那噬人魔火,但邬翼这一箭却让那魔火几乎消失,剩余的绿火见状急忙驰援。
邬翼即将取出新的箭支,那团绿火分离出一个火苗并快速飞到他手中的箭支上,邬翼急忙扔掉了手中的箭。
就在邬翼想再取出一支箭的时候,那魔火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他看着父母的焦黑的尸体,知道自己不能报仇,他的心中满是不甘,他对那魔火怒目而视。
就在魔火将要吞噬邬翼的刹那,他床上的那颗蛋自行飞起当在邬翼面前,邬翼被冲击蛋壳的气流推到屋内。
此时,在魔火的中间,传来清脆的蛋壳碎裂声,蛋壳完全破碎的刹那,一阵尖锐的鸣叫声,似要将这映照着地狱般景象的黑夜彻底划破;紧接着便是一道刺眼的强光,让这个小山村亮如白昼,那噬人魔火在那光芒之中消失。
光芒褪去,邬翼微微睁眼,发现一只双眼微微发紫,全身长满黑色羽毛的幼鸟在自己眼前闪动着翅膀,详细一看,在羽毛上有些许金色的地方,似是连成了一条金线,幼鸟向着邬翼鸣叫一声,那声音十分悦耳,邬翼摊开右手,那幼鸟就落在他的掌心后用自己的头轻轻蹭着他弯曲的手指,邬翼感觉自己的掌心痒痒的,仔细一看才发现这只小鸟居然有三只脚。
此时,漆黑的夜空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阻挠本后!”
同时,另外一个声音自空中响起:“孽畜,休得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