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达赶回京都的时候,秦兆丰的病已好了许多。不知是达奇他们研制的飞毛腿导弹威力巨大,吓跑了作嵬的妖魔怪鬼,还是皮尔卡组织动员朝野千余文人撰写的赞诗颂辞让兆丰大帝心情舒坦,缓解了他的病情。
总之,在霍达入朝的那天,秦兆丰已可以进食了,而且也不再说那梦呓般的胡话了。他的神智在逐步恢复,思维也渐越正常,已经主动索要大臣们的奏章,虽然看不了多久,就要躺在龙床上歇息一会,但帝国危机四伏的局势他还是看明白了。
在这期间,他已派出十几个将领,去讨伐揭竿而起的暴民山匪,但传递回来的消息仍无法让他乐观。那种"屡败屡战"的诡辩,已很难哄他入睡。那种歌舞升平的马屁文章,他也懒得再听了。这套逢迎谄媚之辞,虽然听得舒服,但毕竟是狗屁不顶的马屁。
为了保证他每天能正常睡眠,皮尔卡不顾盗贼四起,劫匪遍地,硬是从全国征招来三十二个地方戏种,近两千多名艺人。这些戏剧班子各呈异彩,韵腔不一,各具特色,或天马行空,铿锵燕云,或春茧呢喃,小桥流水,或百媚丛生,勾魂摄魄,
但秦兆丰此刻听来,都如同朽腐木锯,百年不磨,一片不堪入耳的噪音。往往演不了几分钟,他就挥手赶了出去。在连续四十多场的演出阵容中,秦兆丰只看中了闽剧团的一个女演员。
老实讲,如果不是他心情不好,天籁之音也如同鬼哭妖嚣。应该承认,这个艺名为小凤仙的女子唱得还是很好听的,但他现在就是听不进去。他心里一片糟乱,糟乱得如同当年刚被莫名其妙的飞行器带入玛雅那个时候。
什么音乐,就是柔和美妙的歌声也难以慰籍他死寂空荒的心灵。他之所以看中这个小凤仙,是这女子太象他上大学时的那个恋人了。如果不是他理智已清醒到正常人的程度,他还以为时光倒流,又回到了不堪回首的从前。
他把闽剧班子赶走了,但把小凤仙一个人留下了。皮尔卡早已乖巧到出神入化的地步,他只瞅到了兆丰大帝的一眼神,就感悟到兆丰大帝下一步有什么想法了。
小凤仙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小巧玲珑,眉清目秀,卸了戏装以后,那张粉嘟嘟的娃娃脸,还象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她一听到皮尔卡让她单独留下,当时就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任凭皮尔卡怎么哄劝,还是啼哭不止。照皮尔卡这些年养成的脾气,要在过去,早让人棒打她个皮肉横飞。
但他现在不能,他还想用这稚妞讨好兆丰大帝呢,还想用这个小美人治兆丰大帝龙颜憔悴、饮食不调、失眼多梦的病呢。他把闽剧团的团长喊了来,命令他五分钟之内让小凤仙止住哭声,十分钟之内让她恢复妩媚笑容。否则,就要把闽剧团的六十五名演职员全部关进大牢。
团长是个年近六十岁的老头,为了演老生方便,戏里戏外都留着一大把漂亮的白胡子。现在被皮尔卡这一恐吓,顿时变成了十足的乡下白胡子老头。
老头先是按照吩咐劝小凤仙,小凤仙还是哭声不断,后来老头就给小凤仙跪下了,要说,这团长还是小凤仙的本家爷爷,爷爷给孙女下跪本来就有违伦理,而且是在这里,小凤仙马上吓得擦干了眼泪。
团长爷爷对小凤仙求告说,你忍心咱团六十五个人都关大牢,你为什么就不能笑一笑呢。你笑吧,我的姑奶奶。我们这么多人就仗着你活命了。
小凤仙强忍恐惧,使足了劲,强颜欢笑了一下,团长爷爷看着也不满意,又求告她再好好笑一笑,象见了你久别的爹妈那样笑一笑,象见了你爱着的六阿哥那样笑一笑。这次笑得有点模样了,但是皮尔卡还是不甚满意,让团长再启发启发。
团长爷爷已黔驴技穷,最后不得已,只好恐吓小凤仙,你再不笑得甜一点,我就永远开除了你。这一着很灵验,小凤仙终于笑得象吃了蜂蜜一样,虽然看上去还有点假模假样。为了不至于事到关头,小凤仙又出什么乱子,在送往兆丰大帝卧房前,皮尔卡又让一位皇妃对她开导教化了一番。
这个女孩还是个处女,虽然闽剧团和古往今来的戏子团体一样,男女关系极为随便,但是小凤仙一直由于被团长爷爷看管得很紧,并没有发生过不太检点的事情。所以,一听说自己留下来的使命就是陪皇帝过夜,当时就吓哭了。
她一边哭着一边往皇宫外边冲,皮尔卡看见实在无法宽恕了,就叫来几个膀大腰粗的近卫军士兵,威胁要拉她去枪毙。经过权衡利弊,小凤仙终于答应下来,但表情却如丧考妣。皮尔卡喝住她,告诉她必须笑得开心,笑得甜美,否则就株杀她的全家。
兆丰大帝早已在养心殿的龙床上等候着这位貌似故人的小凤仙。被长期失眠折磨得痛不欲生的秦兆丰,为了能获得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有的睡眠,绞尽了脑汁,饱受了摧残。他先是喝了大量太医为他特别采摘来的苦辣无比的草药,又每天喝几碗他毫无兴趣又腥味十足的羊奶。
在仍无效果的情况下,他又想起用容易让他疲惫不堪的性生活来催眠。但是在换了八十多个后宫美女也撩不起他的****后,他沮丧地发现自己失去了性功能。这种恐惧让他更无睡意。
没有睡意带来的不仅是对肢体衰败,生命开始消亡的忧虑,更让他悲伤无比的是,早年的痛苦生活如入电影一般在他眼前一一展现。无论他采取何种办法,都无法阻挡有如潮水般涌来的痛苦记忆。几乎任何一个遭受过失眠的人,都产生过生不如死的幻觉。兆丰大帝就在这没有睡眠,记忆给他践踏的痛苦之中挣扎了近一个月。
他已传旨枪毙了两个平庸无能的太医,但是枪毙的结果,是他眼前又增加了俩个向他索命的血淋糊拉的恶鬼。之后,又增加了三个向他日夜哭诉的冤魂。其中一个是情急之下跳河自杀的老太医,另两个是在从京城出逃途中被太监捉拿之后在监狱里自尽的。
没有人敢给皇帝治病了,全国的医生都逃亡得不见踪影,或者投奔了占山为王的盗匪。皮尔卡已搜索不到能给皇帝开出灵丹妙药的医生了。所以,皮尔卡就及时想到用小美人这块丰腴的肉体来治愈皇帝的心病了。
小凤仙起初并不配合,在经过太监们例行的沐浴包裹之后,由皮尔卡带领,俩个小太监又抱又扛地把小凤仙往皇帝屋里送。小凤仙尽管知道不能再得罪皮尔卡了,但进了养心殿大门,还是忍不住低声哭泣起来。
皮尔卡又急又恼,干脆把手伸进小凤仙的毛毯里,在她大腿之间掐了一把。这实际上是很犯忌讳的。从皇帝示意开始,这个女人就是皇帝的女人了,任何亵渎这位女人的动作都是对皇帝本人的亵渎。但是忠心耿耿的皮尔卡顾不得那么多了。
还是有效,虽然小凤仙腿上感到巨痛,让她更加想哭,但是这种巨痛使她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和使命。"笑,你好好地给我笑。"皮尔卡低声地命令她。小凤仙强忍悲痛,装着笑了几声。
兆丰大帝已横躺在龙床上。卧房里虽然已撤出大半兵器,但一门迫击炮还留着,而且正对着龙床上的兆丰大帝。这种实际上很恐怖的摆置,现在却多一份安全的意味。兆丰大帝的眼闭着,他在努力酝酿非常艰难的睡意。
皮尔卡疾步走近,在他耳边低语说,"皇上,小凤仙送来了。"兆丰大帝仍没睁眼,只是用鼻腔哼了哼。皮尔卡就吩咐俩个小太监把赤身裸体的小凤仙塞进皇帝的被窝。幸好,所有皇帝的被子都很宽大,不太配合的小凤仙虽然挣扎了几下,仍覆盖在绣着金龙银凤的被衾之中。皮尔卡和小太监退出去了。
兆丰大帝这才缓缓睁开闭着的眼,他刚动手要抚摸一下身边的小凤仙,突然听到一阵压抑的哭声。"你不高兴陪朕吗?"他有点生气了。这在过去是根本没有过的,那些有幸被他宠爱的女人也有哭的,但那是激动的哭,幸福的哭,而今天这小凤仙的哭却是撕心裂肺的哭。这就不能不让他羞恼了。
他正想发火,脑海中突然出现早年恋人的面孔,于是他从一个至高无上喜怒无常的皇帝,马上变成了情深意切的爱人,"难道你不喜欢寡人吗?"小凤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皇帝长什么模样,演戏的时候她压根就没敢看这位据说杀人如割草的皇帝,况且戏仅演了三五分钟,就被喝令停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