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霍达渴盼着侍卫早点回来的时候,他看见有一小支衣衫不整却气焰嚣张的军队呼啸着从河边的路上疾驰而过,如果仅此而已,霍达也没觉得十分奇怪,
战争刚刚结束,但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支军队有两三个穿红带绿的女子,而且这几个女子哭声凄厉,如同临刑的羔羊,哀嗥不绝,但是,当饥饿的霍达踉踉跄跄爬上堤岸的时候,那一小股人马已跑出去很远。
正当他不知何往的时候,又听到一阵阵哀哭,就见刚才走过的路上有几个衣衫褛褴的老人哭喊着向这里奔来。当她们走近时,霍达将他们拦住了,询问他们何以如此哀哭。
这几个脸色黝黑而充满悲伤的老人,看见他慈眉善目,虽然穿着便服却分明带有一脸官相,便齐齐"扑通"跪下,"老爷,你得为我等小民做主呀。"他们几个人一齐哭喊,霍达听不明白,用手指着一个左脸上有黑痣的老人让他单独说话。
这个操着北方口音的老男人便说,官军刚才把他们小女儿抢掠了去。他总共有五个女儿,二女儿早已饿死,三个女儿被五国联军强抢了去。如今大秦官军又把与他相依为命的小女儿也抢了去。
如果小女儿找不回来,他就只有一死了。随后,另外三个人也都说,刚才官军也抢了他们的女儿媳妇。这是这个村庄仅剩的四个女人。
霍达顿时气得直想跺脚,他高声问道,你可敢指定是大秦的官军吗?那几人马上指天划地说,确实是大秦的官军,而且是皇子秦元霸的军队。霍达由此便断定果然是自己的军队所为。
这个秦元霸,实在令人发指。如果不是皇子,他早就想剁了他的狗头。早在与五国联军对峙的时期,他就纵容军队对驻地百姓烧杀抢掠,而且强占民女,供自己淫乐。这样的人,怎能带兵打仗。
他很早就想将他打发回朝,奈何他麾下有三万多人马。现在他的军队大半已让他草率出兵而阵亡了。留之也无用,不如早日将他们打发回去。
霍达安慰几位老人,让他们暂且先回家去,他会想法让他们的女儿媳妇安然回家。但这几个老人仍苦苦哀求,求他带他们一齐去找皇子要人。
霍达十分为难,因为直到现在,去寻找食物的侍卫还没回来,而此地离军营驻地大约有数十里。而他只有一匹马,如何带得这些步履踉踉跄跄的老人,正在为难之际,又有一支军队走过,他们认出是相国霍达,赶忙下马跪到在地。
霍达问他们此行何处,他们答曰巡查。霍达便说正好,快将这儿位老人扶上马去,一齐回营。
这几个老人都是游牧出身,骑马都是行家,于是霍达带他们一块驶马而回。路上,霍达问起他们的生活,他们又是叫苦不迭。说连年打仗,壮丁都已从军,村里只剩孤寡老人和妇女儿童,且官府徭役杂税繁多,百姓的日子早已生不如死。
霍达听得心里一阵阵发紧和内疚。自己急欲从这里脱身,为何就想不到战后的整治呢。如此下去,即便没有了战争,这里也会逐渐荒芜凋敝,成为一片废墟。
霍达很快便回到军营,清晨出去的诗情画意已被这件让他内心烦躁不安的事情搞得荡然无存。他吩咐即刻赶到的侍卫安排这几位老人先去休息,然后只身赶往秦元霸息宿的营房。
刚刚走近营房,他就听见一阵阵凄厉压抑的哭声。他不顾门口警卫的阻拦,硬闯了进去。喝令那几个看护女人的士兵将房门打开,放她们出来。那几个士兵起初不敢,嗫嗫嚅嚅好久不去开门。霍达便拨出枪来,对着其中一个道:"快将门打开,不然我就把你毙了。"
这个士兵当然认得站在面前的是相国大人,但是,他们现在是皇子殿下的亲兵。"小人真的不敢,放了人殿下也会把我们毙了。"霍达不想为难他,自己冲过去将门打开,把关在黑屋中的俩个女人放了出来。
"是不是还有一个?"霍达印象中掳来的女子不止这俩个。那个浑身发抖的士兵如实答道,"那个已送到殿下屋里了。"
霍达便冲向秦元霸所住的后院。后院到是很安静,除了如木头呆立的七八个卫兵,悄然无声。霍达在秦元霸刚被联军释放回来时到过这里,所以他轻车熟路,径直向秦元霸住的房里走去。冲过来两个卫兵欲拦阻,霍达拨出枪来喝住了他们。
然后用力一踹,秦元霸的房门便开了。但是,让霍达没有料到的是,他的脚还没跨进去,一颗子弹已射了过来。他也拨出枪来。"谁?"他听见秦元霸在屏风后面愤怒地叫嚣着。
"我乃老夫霍达。"
"你来干什么?"秦元霸仍非常恼火地责问,"你不知道,我正在睡觉么。"
"我来请殿下放人。"
"我放什么人?!"秦元霸穿着短衣裤走了出来,"相国是不是喝多了,我这里有什么人可放。"
"你是不是抢来几个民女?"
秦元霸脸红了片刻,随即泼皮似的狞笑几声:"相国诬蔑我吧?"
霍达已顾不得是不是得体,突然绕开他,冲到屏风后面,指着床上草草披了一件衣服的那个女子道:"这难道不是一个民女吗?"
秦元霸尴尬了一会,便赖帐似的"这是我从京城带来的。"
那哆哆嗦嗦的女子操着一口浓浓的方言哭声哭气地说,"不是。"
秦元霸正欲再次狡辩,霍达已抢先对那半身裸体的女子道:"你马上穿好衣服回家去。"然后走出屏风,来到厅室外面。气急败坏的秦元霸连连跺脚:"相国你欺人太甚。"
霍达凛然道:"殿下,我这是对皇上负责,对大秦的天下负责,也是对殿下负责。"
"你负屁的责!"羞恼的秦元霸已象一头被猎人套住的狼,声嘶力竭喊叫起来:"你也太胆大妄为了。"
这时那女子已匆匆穿上衣服出来,头发蓬乱,又羞又臊,低头急走。秦元霸欲上前拦阻,霍达将那女子一把拽住,叱目对秦元霸道:"殿下若不放人走,老夫就在此地自尽。"说着拨出枪来,对中了自己的太阳穴。
见此情景,秦元霸又气又无奈,只好闪身离开,那女子还在犹豫,霍达厉声道:"你还不快走!"那女子一溜烟跑了出去。只到看不见那女子,霍达才把枪放下,声色庄重地对秦元霸道:"希望殿下自重自爱,大秦之天下乃皇上之天下,也乃殿下之天下,天下骚乱,国之不存,利害得失,请殿下三思!"说完扭身离开。
秦元霸气得说不出话,直在他身后跺脚,后来索兴摸到枪,对着房顶连放了数枪,才颓然地倒在床上。
那时的秦元霸对这位相国还不敢怎么样,但是,心里却种下了对霍达的仇恨。因为是霍达蔑视了他做为皇子的权威,而且败坏了他的好事。
他刚脱掉衣服,还没有来得及解决他的******。这种怨恨虽然只到数年之后才爆发出来,但从那天开始他把霍达视为难以面对的"坏老头"。
霍达形神疲惫地回到简陋的三军统帅大本营,便下达了一条在大秦史册上很有名的"军令",那就是"古寨堡律令。"在以后相当长的时间里,也可以说,在霍达主持国政的那几年中,大秦军队再没有发生过大规模的私闯民宅,抢夺民女的事件。
因为按照这条近似酷法的律令,如果发生这类事情,不仅犯罪嫌疑人要枪决,所在军队的军官也要一律枪毙。
处理完这件棘手的皇子强夺民女案之后,霍达已准备长期驻守在这遥远的北部边境了。这里不仅有一直以大秦为敌的五国联盟,而且由于连年的战争,这片土地绵延二百万平方公里的边塞亟待抚饬肃整。
他用了整整九个晚上,会同霍光和几个谋土制定出了既宏大又缜密的复兴规划,并准备信心百倍地予以实施。但是,就在他准备放开手脚准备进行的时候,兆丰大帝的圣旨到了。
这份圣旨实际就是对霍达前不久奏章的批复,圣旨钦定秦元霸留守北方,封秦元霸为羌北王。霍光为霍郡镇守史。霍达则回京复旨。霍达接了圣旨,不禁有些丧气。
他最担心的就是将秦元霸留守西北。这个纨绔小儿,性情暴虐,荒淫无度,如何守得住这帝国的西北屏障。北方这五国,有如虎豹,一旦养精蓄税,定会重新发起复国之战。而且,你更别指望他能安民治邦。
还让霍达心有余悸的是,圣旨招他回京都,他很难料定是祸是福。即便是"福",伴君如伴虎,对此他已深有体会,到不如镇守边疆更利于自保。但是,圣旨难违。
临行之前,他遣人找来朱伯理。相处这几个月,他虽然看出朱伯理的为人有些阴险,但也看出来朱伯理很有点才华,现在,他只能托付于朱伯理了。
对那个秦元霸,他早失去了信心。在把北部边疆的复兴规划交给朱伯理之前,他有意识地对朱伯理进行了考问。不料朱伯理竟然不谋而合,有些意见,竟比他想得更为全面。
霍达就放心了。但他还是再三叮咛朱伯理,要尽职尽责,谏劝秦元霸,无论如何要守好帝国的北大门。朱伯理一一记下,只是说到想法约束暴虐无度的秦元霸,他才不免有些颓丧和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