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以诚站在镜子前憧憬着小说男主角一般的未来时，吴凡也关了厕所门站在镜子前，静静看着镜面反射出的自己。
人果然都是会变的。
上大学以后，不止马新月变得不像从前，他发现连自己也有些不一样了。
脸骨轮廓更明显了些，嘴唇更红了，眼睛更亮了，皮肤更白了。而除了长相之外，他在想自己的内在是否也不再是那个淳朴的乡村少年，脑子里始终萦绕着一句话：
恶人终有恶报。
章震算是招致报应了，毁人者人恒毁灭之，但回头转念，吴凡也深深质疑，难道自己死后心脏被称量时，就会比一片羽毛更轻吗？
必定不会，他知道自己不纯善，没准儿哪天走在街上摔一跤，就会扑进一摊雨水里淹死。
但从一艘船进入海里开始，它就注定不能停下来，去向何方，也并不全是由自己说了算，纵然暴雨大风，除去拼命向终点航去，别无他法。
“老四，你今天怎么跟个娘们儿似的，洗澡洗这么久？不是在里面搞传统手艺吧！”门口传来赵雄的催促。
赵佳附和道：“搞快点搞快点！一会儿可是要看老大的女朋友，人家还拉了女同学呢，你清心寡欲，可得对我和赵雄的幸福积极一点！”
“来啦！”
吴凡伸手抹去就着水雾在玻璃上写下的‘多行不义必自毙’和‘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再次用毛巾擦了擦头发，开门出去。
早上罗俊忽然神神秘秘的跟兄弟们说自己谈恋爱了，女方他们都认识，但故意卖了个关子不讲是谁，约好了下午公开课闭堂之后一起吃烧烤，思春到满脑子冒桃心儿的赵雄和赵佳自然热情高涨。
换了身干净衣服，兄弟四人便打打闹闹朝校外走去，不巧，在校门口看到了让兄弟三人为吴凡打抱不平的一幕。
王煜灿对马新月俨然是真爱，即便险些为红颜惹祸水惨遭灭顶，他还是没有放弃这个女生，正好开车来接她，那辆帕拉梅拉还是很能引起关注的。
“这家伙还敢在学校露头，上回丢脸还没丢够？”赵佳挺吃味的暗骂道。
赵雄跃跃欲上前：“不行，爷得好好羞辱他几句。”
男人之间的情义就是这样，对自个儿的事未必多上心，但沾上自家兄弟，那小肚鸡肠的劲儿不见得比女人大度多少。
吴凡拦住上前找茬的两人，“你们能不能像老大一样稳重成熟一点？”
回头看，罗俊正低头找趁手的家伙，很快便眼前一亮，弯腰从花坛上捡起一块板砖，赵雄见状竖起大拇指：“社会我俊哥，人狠话不多！”
吴凡一时间哭笑不得：“我跟马新月真没你们想得那么复杂，以前是朋友，因为有点不好说的事，现在分道扬镳了，也没到见面要开干的程度。”
罗俊讷讷道：“上回那小子可没把我们当人，老子们就熬了个夜有黑眼圈嘛，就说咱们是瘾君子！”
吴凡望向发现了自己正站在车门旁怯怯不知所措的王煜灿，冲他挥了挥手，转而微笑着对兄弟们说道：“不需要跟他一般见识了。”
只剩五年寿命的将死之人，没什么好记仇的。
把闺蜜送上豪车的汪蕊往回走，经过四人身边时看了看吴凡的短袖T恤，随口关心了一句：“降温了，多穿点。”
……
今年的秋凉较往年来得晚了些，但秋意来得显然也更急，骤然一场夜雨，学校里的树叶好像一夜间就黄透了，学生们也都纷纷穿上了外套，部分特别怕冷的甚至夸张的穿着薄羽绒服。
吴凡对这种突然的温差变化却并不敏感，修行者求长生求寒暑不侵，而今的他虽然还没有那么高的境界，至少后半个夏天几乎没怎么出过汗，现在也没觉得很冷。
进入火锅店，见到罗俊神秘兮兮藏起来的女朋友，三人都恍然大悟，对方就是上回罗俊重伤出院后答应帮他补课的女生，名字叫张悦。
近水楼台先得月，接触的多了，像罗俊这类老好人暖男性格，得到女孩子青睐其实也不奇怪。
一顿晚饭吃下来大致就是老大跟女朋友秀恩爱撒狗粮，赵雄赵佳俩人则是各在女伴中挑了一个，大献殷勤。
四人里吴凡皮囊最好看，倒是有个女生看上了他，见他衣裳单薄，还主动要把风衣给他披着，不过被他礼貌婉拒了。
不是每个大少都要拈花惹草的，宋无双闭关在即，认识新朋友不算好事，就和不愿意跟吴丛走得太近是一个道理，多个朋友多条软肋。
饭间，赵雄等人自然而然就提到了刚才在校门口偶遇的汪蕊。
本以为他们会就那句关心玩笑一番，结果并没有，几人正经八百的讨论中吴凡才得知，最近一段时间汪蕊不仅对他的态度变了，整个人也好似突然转了性子。
“以前我觉得这人挺势利眼的，也不知道咋回事，现在变得这么温柔，见面了会点头打招呼不说，那天我去食堂晚了没打到饭，她还专门跑回宿舍拿了面包送给我吃。”赵佳满脸纳闷儿。
赵雄也有差不多的经历，点点头深感赞同：“刚认识那会儿多讨厌啊，现在简直判若两人了都！”
罗俊拉着女友的手郑重其事道：“张悦答应跟我在一起之前，有个男生一直在追她，那天我们俩被那男的缠上了，吆喝了一帮人要打我，也是遇上汪蕊取快递路过，她帮我们解的围，当时我都懵了你们知道么？就我认识的汪蕊，不煽风点火趁乱踩我两脚都算良心发现了，她居然会帮我！”
听着弟兄们的讲述，吴凡想起自己闹胃炎那次汪蕊送的酸奶，原来无独有偶。
时间线大约是她被秦铮甩了以后，有可能认清某些现实以后忽然懂事了，所以痛改前非？
罗俊喝下几杯啤酒有点上头，红着脸便不禁有些感慨：“以前咱们宿舍都觉得老四你跟马新月能成，都可稀罕她了，也烦汪蕊得很，老在你们俩中间搅和搞事情。谁能想到呢，马新月变成了讨厌的人，汪蕊反过来没那么可恶了。”
吴凡摇晃着杯中橙黄的液体，想了想，微笑道：“这大概就是生活吧，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好诗！好诗！”
“为了生活，为了老四这句岁岁年年人不同，碰一个！”
“走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