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会有正义感吗？
在此之前吴凡对此保留严重的怀疑态度，以同类生命为买卖的家伙，连人性都未必有，有怎么会有正义感这么奢侈的东西？
但此刻，吴凡对这份怀疑的本质产生了怀疑。
修行界被视作精神领袖的上三清家族，却能行出如此狂放病态之举，刺客为什么就不能破天荒的在公义道理的立场上站一回呢？
“迦叶家，真叫人失望！”
吴凡低头发笑，咧着嘴，笑容被外人看在眼里，仿佛已经陷入癫狂。
本来出于对马孟秋的印象不错，他以为世代苦修佛法的迦叶家族应该人人都有一颗佛心，族内全是德高望重的高僧。
相见不如闻名。
难怪他们对除心魔的法子求知若渴，丧良心的事儿干多了，当然滋生心魔。
“小子，你找死！”
“一个杀手，腌臜的下三滥，也敢对着至高无上的上三清家族狺狺狂吠！”
“金船坞罢了，你莫不是以为自己身后有多大的靠山？”
“杀了你正道同袍只会为我们拍手叫好！”
那些迦叶家和吕家的子弟纷纷对着金船坞不知姓名的剑客喊打喊杀。
出生在天然高人一等的绝顶门户，他们并未意识到家族的蛮横霸道如何违背人伦常理，司空见惯便习以为常，心里甚至时常引以为傲，自然听不得有人拿难听的话公然辱骂他们的骄傲。
剑客提着剑晃晃悠悠站起来，他被老和尚的气势压得很惨，腰虚腿软，握剑的手都在抖，但他把一种更骄傲的眼神回敬给了上三清家族的子弟们，骄傲里夹杂着深入骨髓的蔑视。
“一帮仗着投胎好自以为是的蛆虫，比腌臜，我哪比得过你们？我虽无力反抗，至少明白自己做的事情不对，而你们，脑子里只有家族灌输的狂妄和娇纵，连最基本的是非曲直观念都没有，跟圈养肥了用来宰了吃肉的鸡鸭猪有什么分别？两脚羊!”
那好像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优越感，因为年轻的剑客已经发现，这些人并不是真正的坏，只是单纯的蠢。
“哥！”
一直被吴凡当成哑巴的十几岁刀客讷讷开口，想要阻止同伴继续说些不知死活的话。
金船坞或许惹得起上三清中的单独一家，十二长老每一位都是炎国至强者那个段位，随便来个大概就能单手拍死轮椅上倚老卖老的老秃驴，但他们惹不起。
别说上三清家族，就眼跟前这阵容，迦叶家跟吕家两边最高的高手无须动，跟班们连起手来便足以把他们砍成几段。
剑客看着比自己小了将近半轮的小屁孩，无奈一笑：“实在没忍住，这堆破人太不像人了，你带你姐走吧，我不想逃，就想跟他们干一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了，人死球朝天！”
“哥，俺是你带出来的，你不走俺也不走，死一块正好下辈子还做兄弟。”
年纪很小模样却很显老的刀客刀法稳准犀利，锋芒毕露，说话偏生显得賊质朴，可能因为口音特别，说他有点憨也不为过。
“彦方师叔，我请求出战宰了这满嘴喷粪的下三滥！”
“师祖，让我度了他，求个耳根清静！”
吕家跟迦叶家两边都有声音针对金船坞的杀手发出，正义凛然，众怒难平。
吕彦方轻笑道：“想去的都去吧，就当试试你们的功力，也算为除魔卫道尽了一分力，如此外道之人，正派人士人人得而诛之。”
那边的圆正大师也点了点自己光溜溜皱巴巴的老脑袋，算是默许。
由始至终没自报过名字的剑客苦涩的看了一眼树下，文静女孩重伤过度，不知几时昏迷了过去。
如果他和刀客今天命丧黄泉，那好不容易考上名牌大学的妹子，多半也逃不过辣手摧花的结果。
“现在带你姐走，我还能为你们争取点时间，确定要陪我送死？她可是你亲姐！”
“俺姐醒着也肯定不想走，俺俩是你养大的，你活着俺们才能活着。”刀客憨了吧唧说道。
剑客心知劝不动，也没有再多的时间去劝，只好放弃，苦哈哈对着吴凡这边笑着说道：“真是天命无常，半小时前你妹妹的命在我剑下，你俩争着要不要同生共死，眨眨眼睛，就因为我一个没忍住，现在轮到我们兄弟姐妹演一样的段子了。”
“……”吴凡无语相对。
剑客又说道：“怎么说也是陪你死给你垫背，你就不问问我们的名字？算了，也等不了你来问了，记住，我叫萧放，这两个是我一起长大的小弟小妹，小妹是姐姐，叫钱小花，小弟是弟弟，叫钱大壮。”
话有些拗口，不过这对兄妹的名儿倒是十分接地气。
吴凡认真的点了点头：“嗯，我记住了。”
二十余名上三清子弟形成的包围圈，个个手中都有灵器，境界最少是可以动用武技的凝气境四层，放在哪里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战斗力。
叫作萧放的剑客目光却依旧绕过这些要命的人和灵器，眺在吴凡身上，问道：“你是要和我们一起战死，还是等着被他们逼死？我建议你选第一个，死得比较有面子。”
离得不远的吕彦方也面带微笑投来询问：“是啊，我也好奇你会选哪个，我不信你这样的人，真的觉得尊严骨气面子比命重要。”
轮椅上的老和尚则是冲徒子徒孙们说道：“别伤了那高等血脉的女娃娃。”说完一双眼睛古井不波的转向吴凡，“你的血脉比那女娃娃驳杂太多，若一心求死，贫僧也不愿强留，不过最好还是在死之前把你掌握的心魔秘术交出来，那样，她嫁人后的日子兴许能过得好一些。否则……”
否则。
不要脸的老和尚终究还是想要点脸，没把难听的话从那张念经的嘴里说出来，但言下之意已是不言而喻。
人死了当然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惧，无忧无虑，可活着的人很容易吃苦受罪。
这是来自一位佛法高深的高僧的言语威胁。
并没有什么佛法在里边，很俗，俗也俗气得没什么水平。
所以吴凡的答案也很直白，他看着自己的妹妹，嘴里的话则是同时对吕彦方和圆正和尚说：“我认为我今天不会死在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