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龙搁浅滩、鹰折双翅的感觉该死的难受。
再加上消息闭塞、一个小丫头也能对她喊打喊杀,这种身不由己不能把握全局看不见前方困兽一般的感觉,说实话比杀了她还难受。
夏雪只是愣了一会会儿,就全身心投入到模仿蒋妈妈针线活的工作之中。
想得再多都没用,她必须一天天好起来,用自己的双手支起一片天!
“姑娘!姑娘!”
忽然门被重重推开,一阵冷风猛扑进来!
蒋妈妈的声音却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愤懑、震怒,犹如那冷风,唤醒夏雪。
夏雪住的是下人的房间,有室无堂,或者说一间房门口就对着外面,还没有门帘,遑论屏风。
所以门一开冷风就往里灌,冻的夏雪打了个激灵,脑子却清醒了好多。
大半天的功夫,她还真就缝了一只袖子出来,虽然针脚着实勉强,可也不能说白费了功夫……
蒋妈妈没顾上夏雪的苦劳杰作,重重的关了门过来一把将旧布和针线筐挪到一边,凑到夏雪耳边低吼。“姑娘,我听说了……我装作去太夫人那里谢恩的样子,顺便讨些个布头,我听说……太夫人前两日进宫,宫里的贵人问起你来,说你怎么没进宫去。太夫人就说,你偶感风寒……听说,宫里的贵人就说。明义伯为国捐躯,忠君爱国,让太夫人要好好照顾你……姑娘,原来是宫里的贵人发了话,难怪她们忽然对你好了些,也不见得多好嘛……”
这个“好”,实在说不上来!饶是蒋妈妈觉得谁都好,也不敢苟同!一切都在眼前摆着呢。
宫里的贵人……
夏雪却皱了眉头,她对此还真所知有限、无从判断。
蒋妈妈是个传统的妇人,对宫里和朝堂、天下大势知之甚少,夏雪问都问不出个啥……
星眸锋芒一闪即逝,夏雪轻轻的讥笑道。“现在知道,不是这府里谁都对我好吧?简蝃蝀,在我跟前卖乖,当我傻子……不知道是宫里的哪位贵人,也不知道太夫人为何还置我死活于不顾,这里面还有问题的。妈妈,你暂时当什么都不知道,该要吃的要喝的只管去,多的就不要了。这几天你四处多走动一下,那些黄金别留着。千金散尽还复来,别心疼钱……”
蒋妈妈这会儿愈发的忿然,不过夏雪的话已经交代下来,她便将心放回肚子里,回头再说。
蒋妈妈掏出不少碎布头来,花花绿绿绫罗绸缎葛棉绡绢啥都有。
夏雪不由得笑道。
“太夫人没问你找这个干啥用的?”
蒋妈妈一愣,随即学着夏雪的样子讥笑道。“我说给孩子做衣服。太夫人说。‘那孩子年纪小、心气儿大,光良你要多提点些。这样懂进退、贤惠淑德、好好过日子,这不挺好的嘛。’呸!净睁眼说瞎话,儿媳妇儿被撵到这屋里,亏她还贤良淑德说得出口!便是被饿死冻死,也是姑娘‘懂进退’!为什么只能我们退?人家不停的进?”
摇了摇头,无喜也无悲,仿佛在看别人的事情、过别人的日子,有些轻描淡写的说道。“你忘了,裴家荣怪家父坏了他的好事、影响他的利益,太夫人没有亲自虐死我就不错了。妈妈就当她说的都是实话吧,没准她让我退一步,你看,裴家荣不就不来找我麻烦了?裴家荣不来找我麻烦,那些媵妾丫鬟管家媳妇儿也不好太亏待我,我就能喘一口气,先活过来再说,争这些闲气做什么?”
蒋妈妈忍不住又抹了把老泪,少少的用两三根炭烧了个炉子,上面放了壶冷水,只盼睡觉前能洗个温水脸、并能洗个脚,至于这炉子能让屋子暖和多少,谁都没寄予厚望。
将手擦干净了,蒋妈妈又出了门去,这会儿是弄晚饭去。
她去的早一点,看厨房能不能施舍一点。
若是厨房不给,她就到几个体面人那里候着,看谁吃剩下的能分一点给她……
古人一天两顿饭,早饭辰时,也叫食时,大概在八点左右。
晚饭申时,也叫哺时、夕食,大概在下午三四点的样子。
如今关中地区还有不少地方一天两顿饭,甚至某大学周末也是两顿。早上九点下午四点。
若是运气好,蒋妈妈能在日落掌灯前拿回一些吃的。若是运气不好,就不知道了。
夏雪手里拿着碎布头,眼神却有些空洞,正在冥想。但考虑的并非一碗干饭两个馒头的问题。
申正的时候,蒋妈妈就回来了,而且又弄回来一碗燕窝粥,四个菜外还有一盒点心,看来今儿运气不错。
蒋妈妈将菜从暖桶里拿出来,一边絮叨。“我刚遇见琇莹了,听她说程秀娇说了。您身体太差,冬天冷,稍微有个病痛只怕抗不过去。今儿这燕窝是给程秀娇熬的,她分了一碗给你。这个暖桶是琇莹借我的,说明儿早上拿去还她就行。明儿我得拿咱自己的暖桶去提饭。这个点心先放着,哪天又没饭吃了拿出来填个肚子……”
“呵……”
夏雪回过神来,星眸晶亮,轻快的笑道。“妈妈竟然也居安思危起来了。如此看来,我们的日子很快就会有转机了。”
蒋妈妈停了手,弯着腰,抬头看着夏雪,思维被打断,一股酸楚之味儿芥末一样直冲鼻子,眼泪差点落下来。
看着夏雪瘦得脱了形的脸上挂着云淡风轻的笑,蒋妈妈一声叹息,心情平缓下来,感慨道。“民以食为天,姑娘的伤口都没好,若是再吃不饱,哪里能好起来……以前老伯爷虽然清正廉洁、夏家清苦,但也不至于时时担心没饭吃……吃过苦当然知道日子不容易,我又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出身的小姐,这会儿若还不知道打算……不能照顾好姑娘,我怎么对得起老伯爷和太夫人……”